在人民文學直播間看見網格本圖書,倏然生出久違之感,憶起在圖書館閱讀網格書的時光。從文學到電影,從電影到文學,随着年齡、閱曆、知識儲備的增長,對書籍、電影越來越挑剔,不變的依然是對經典文學電影、電影文學的喜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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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看了兩部小說改變的電影:許鞍華導演的《第一爐香》、2011版的《簡.愛》。觀後,讓我想再讀張愛玲的《沉香屑:第一爐香》,2011版的《簡.愛》收藏,隔斷時間可重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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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第一爐香》上演已久,有些不敢看,緣于對張愛玲、原作的喜愛,因許鞍華導演,又是王安憶編劇,總不會離原作相差甚遠吧。之前看過許鞍華導演的《半生緣》,人物、畫面,尤其對細節的把控貼近原作,現在想起張愛玲的《半生緣》,眼前仍然會浮現那些電影畫面,隻覺沈世釣就是黎明的形象,顧曼桢就是吳倩蓮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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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鞍華說:“張愛玲小說你隻可以改編,不可以借題發揮。你可以找部二流小說或像故事梗概的小說,用它們的情節,然後去創造你想創造的,但張愛玲很注重細節,她的視覺很精确,你沒可能說拍張愛玲,又用她的故事拍第二種主題,因為她小說的情節不允許。”《第一爐香》觀後,惟記得俞飛鴻飾演的梁太太,似乎梁太太就是那個樣子。讀原作時,對葛微龍與喬琪喬有過畫像,梁太太卻并不十分清晰,因而對馬思純與彭于晏飾演的男女主角難免失望,對小說的改編也不能接受。張愛玲的文字太有魅力,尤其是細節的描繪,精辟的語言,電影終究不能照搬小說。

“請您尋出家傳的黴綠斑斓的銅香爐,點上一爐沉香屑,聽我說一支戰前香港的故事。您這一爐沉香屑點完了,我的故事也該完了。”電影一開始也出現一支黴綠斑斓的銅香爐,在煙霧缭繞中,故事開始了,卻體味不到張愛玲文字中的韻味。然而,故事畢竟開始了,在圖像與聲音中感受别樣的《第一爐香》。抑或,多年後再看此片,也如現在看1997年版的《半生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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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簡.愛》是我讀的第一部世界名著,初讀始于初中,且是網格本,再讀已是工作後。許多年來想起《簡.愛》,總是邱嶽峰與李梓配音1970年版《簡.愛》,能憶起的就是那些洋昧十足的中國話經典對白。北京大學中文系教授戴錦華說,2011版《簡.愛》是最優雅熾烈、最忠實于原作的改編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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曆年來,對傳世之作《簡.愛》的評論絡繹不絕,簡.愛的形象在文學史上已是經典,誕生了8個版本的影片改編。2011年版《簡.愛》最讓我震撼的是電影畫面。


整部影片由一幅幅精美絕倫的油畫構成,呈現肅穆、幽深的風格,以灰色作底,色彩淡雅。或明或暗、或濃或淡,無論是高遠、寂寥的荒原,還是古樸、幽暗的室内,恍惚将你帶入19世紀英國維多利亞時期的鄉村。每幅畫不是貼在牆上,一寸一寸皆是活的,室内的擺設、人物的服飾、荒原的景色與整體風格調和,随着簡.愛的眼睛走進灰暗、古老、幽靜的桑菲爾德莊園。在搖曳的柔和、淡雅燭光下宛若夢中,室内陳設的半明半暗、人臉的半明半暗,生出些許神秘感。燭光映照下偌大的幽暗房間,房間裡的鏡子,半夜的尖叫、閣樓的瘋女人在光影中亦真亦幻。吸引我看下去的是電影畫面如何展現耳熟能詳的情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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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愛出逃的荒原與桑菲爾德莊園的花園是影片主要外景,皆籠罩在薄霧中。僅有的亮色主要在花園裡,畫面中有了陽光,卻不燦爛,虛幻的朦胧之美,隐喻這樣的幸福不真實。羅徹斯特向簡.愛表明心迹,簡.愛露出少有的微笑,然而這樣的歡悅亦如轉瞬即逝的陽光。簡.愛出逃的荒原在遠鏡頭下,似一幅幅氣勢恢宏的油畫,凄風苦雨、電閃雷鳴,與瘦弱的簡.愛形成巨大反差,映襯出凄厲、孤寂的處境,更能彰顯簡.愛倔強、獨立,追求自由、平等的個性;近鏡頭中,簡.愛的臉部特寫,又似一幅幅細膩的人物肖像畫,刻畫出簡.愛從痛苦、絕望中生出的自信、堅強。勃朗特姐妹生長在荒原,對荒原有着特殊的情感,她們的文字中有不少對荒原的描繪。盡管荒原氣候惡劣,卻是勃朗特姐妹的心靈家園,她們的歸宿地,也是簡.愛的靈魂所依。在荒原,簡.愛終于平靜下來,作為獨立的女人,有尊嚴地活着。


倘若說2011版《簡.愛》最忠實于原作,我以為是指富有年代感的優雅電影畫面。戴錦華說隻有此版女演員的年齡符合原作。米娅.華希科沃斯卡飾演的簡.愛多了幾分年輕女子的青澀、矜持,與原作更符。1970年版蘇珊娜.約克飾演的簡.愛顯然比原作年齡大許多,雖說演技了得。演員的選擇對電影改編的成功至關重要。


2011版《簡.愛》,改編了原作的順叙,采用倒序與插叙。影片一開始便是在灰暗的廣袤天空下,一個瘦小,身着灰綠鬥篷的女子在荒原的濃霧中狂奔,雨中、雷電中,摔倒、爬起又暈倒。從簡.愛逃離桑菲爾德莊園中倒序,因為熟悉故事情節,不覺突兀。旋即閃回到簡.愛小時候受表兄欺負、舅媽虐待,教會學校與海倫的友情、受責罰,這些情節隻一帶而過,顯得有些單薄,不足以支撐簡.愛獨立、自尊自愛的性格成長。把大量篇幅放在桑菲爾德莊園,與羅徹斯特的愛情中,俨然一部愛情片。卻脫離了小說主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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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無論是《第一爐香》還是2011年版《簡.愛》,皆将重點放在愛情上,但在小說中卻不是最重要的。倘若非如此,抑或更難改編,畢竟電影的篇幅有限,也很難吸引觀衆。這兩部電影也可以說是關于一個女人的成長。許子東說,葛微龍再往下走,就是曹禺《日出》中的陳白露。顯然,葛微龍不是為了愛情而堕落,簡.愛則是通過愛情成長為更為自尊自愛,獨立堅強的女性。越經典的文學作品越難改編,時間自會做出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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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典文學作品改編的電影帶我走進了文學世界,有的先看電影再看書,有了對情節的大緻了解,書也容易讀懂;有的先讀書再看電影,印象更深,卻也難免會失望,但并不影響我對經典文學電影、電影文學的喜愛。在有陽光的午後,有月光的夜晚,沉浸于文字、圖像、聲音帶來喜悅中,也是對日常生活的逃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