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沙羅雙樹

公衆号:抛開書本

誠然講,在看電影之前我對這位一代歌後了解甚少。

至少我無法做到完全與那個時代的人們共情,當我揣着一心香港情結試圖在影片中夢回黃金時代時,我失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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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個半小時,我幾乎如坐針氈,面對複雜難舍的最後一場紅館告别演唱會,片中是“梅豔芳”(片中演員)蹩腳的一句普通話“我不舍得”;癡心一片卻空被負的近藤之戀在片中竟被撰寫成了一對愛人被公司被迫拆散的瑪麗蘇劇情;還有如流水賬一般的梅豔芳故事書......實在是令人懷疑這是否是一部誠心之作。

好在最後10分鐘的告别演唱會片終是不負衆望,将整部影片拉了回來。那麼,《梅豔芳》作為一部制作精良的個人向傳記片它就是完全失敗的嗎?我覺得也不全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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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演刻畫的香港城市錄

香港,在一代人的眼裡它似乎不僅是個地名,更是種文化象征。

它的出現仿佛拉着我們的青春與記憶又一幕幕重演在眼前,後來我明白這是一種情結,這種情結幾乎浸透了我們整個學生時代。

在林林總總的香港電影裡,我們總能在油麻地警署見識人性的多面較量;在重慶大廈這座背包客天堂裡感受愛情的滋養;或者在偉業街行人天橋上目睹張志明與餘春嬌抽第一隻煙...

香港很小,但我們總能在這裡找到屬于每一個人的記憶罐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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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如此,電影《梅豔芳》也抓住了國人這一心思,恰如導演所說,電影的女主角是“梅豔芳”,男主角則是“香港”。

在影片裡,梅姐的每一個造型服裝都做到了極緻還原,畫面的色調與氛圍也有着香港一般的呼吸感,連曾經的繁華心髒—貫穿整個九龍地區,連接旺角與尖沙咀的彌敦道也用電腦CG特寫盡可能1:1還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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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演試圖想向我們展示的黃金香港,我們看見了。但真正的香港、屬于梅姐那一代的香港社會是我們表面看的那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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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名之前,梅豔芳的童年經曆并不如意。由于父親早逝,家中還有2個哥哥和姐姐,梅母隻能靠經營破舊的“錦霞”歌舞團維持生計和供養孩子。

盡管這樣家裡情況依舊是窘迫十分,後來年僅4歲半的梅豔芳就被迫辍學,與姐姐一起登台表演,貼補家用。再後來,她的故事大家也都知道了,1982年,18歲的梅豔芳參加香港無線電視與華星唱片主辦的第一屆新秀歌唱比賽,以一首《風的季節》脫穎而出,赢得冠軍,就此進入娛樂圈,并憑借獨特的嗓音與天賦一步步走向絕代歌後。

梅豔芳的人生,堪稱是香港精神的典範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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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紀8、90年代,這個人口僅有700萬,面積僅1104平方公裡的“蚌殼”之地造就了一個神話,全港财富高居亞洲第三位,僅次于新加坡和日本,而經濟實力更居全球第八。香港一夜之間成了衆人所踏之地,某些地區的步伐,比紐約和東京還要快。

在港島中環商業區,人人忙得和瘋了似的,一踏進升降機,馬上按鈕關門,走到地鐵,會忙不叠打幾通電話。在一個據稱隻信奉賺錢教義的城市,要成功就要分秒必争。

那個時候有一種精神被定義為“香港精神”,現在網頁百科上還有它的釋義:“香港精神是一種刻苦耐勞、勤奮拼搏、開拓進取、靈活應變、自強不息的精神,是香港長盛不衰的力量之源和十分寶貴的精神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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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梅豔芳身上這種不服輸、不認命,憑借不懈奮鬥取得巨大成功,榮登歌後和影後寶座的勁兒恰好是香港精神的縮影。

就連到最後衆人知悉她确有癌症之後,每一場公開活動她都未展露出一絲哀傷與痛苦,有的隻是克服疾病的決心。就連屆時的香港特首董建華也說:“梅豔芳極有創意及毅力,是典型香港成功的例子。”

影片的後半個小時我感受到了作為樂壇大姐大的社會擔當與果斷魄力。但說實話,論及“香港的女兒”影片的表達還未到達梅姐生前的高度。

一個1:99(1打99)的口号手勢和短短幾個真實抗SARS演唱會的片段就想把梅豔芳投身于公益事業、關愛醫護人員等等種種事迹叙述清楚,甚至縮影至香港這個傳奇城市身上實在太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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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當時著名的掌掴事件,怎麼就成為了林國斌(梅豔芳當時男友)華麗之出場方式和梅豔芳生平的轉折點了?

據悉,當日是梅姐跟男友林國斌随一幫朋友去唱歌慶祝。而某電影公司老闆黃朗維帶着十幾個手下,也在隔壁房唱歌。黃朗維練過拳腳功夫,當過龍虎武師,曾經是湖南幫知名人士,後來還成了香港某黑道堂口的堂主。在知曉隔壁是娛樂圈大姐大梅豔芳之後,黃朗維當着衆多兄弟的面,拿出一百萬支票,想要邀請梅豔芳獻唱,順便借此結識一番,看看将來有沒有合作的機會。

而梅豔芳卻十分不悅,不想以此掃了朋友們慶祝生日的氛圍便果斷拒絕了唱歌,而黃朗維認為梅豔芳不給面子,欺人太甚,就怒删了梅姐一巴掌,甚至還試圖将她禁锢在房間裡,是後來向華強的太太得知了消息,匆忙趕到現場,以曾經生意場上的情分才請黃朗維放了她。

但此事并未就此輕易平息,而後幾天,黃朗維就遭到了當時被稱為“灣仔之虎”陳耀興的瘋狂報複,先是手臂被砍,後是直接一槍斃命。接着,陳耀興也在澳門被人殺害,一輪接一輪的命案滾滾而來,甚至有人揚言稱,下一個就是梅豔芳。這才把她逼得去了泰國逃命...

大家都知道,真實的香港黑社會是令政府當局也頭疼的存在,屆時的香港娛樂圈裡也多有人把控操作。所以當時梅豔芳的真實處境與心路曆程,真的遠不是電影所表現的去泰國避風,滿眼山清水秀那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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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影片也并未完全置之不會,例如在梅豔芳與近藤真彥墜入愛河,甜蜜共處時,她在等待香港地道的街邊小吃卻遭遇“走鬼”,面對近藤的似解不解的面孔,觀衆偷惬一笑,故事就急速翻篇;面對電視主持人鄭裕玲的提問,梅豔芳堅定的回答“1997年我會在香港哪兒也不去”;還有和少時還未成名的梅豔芳隻字攀談的街邊小販大哥.....

屬于香港的市井生活和城市縮影有很多,但若真是城市承載向電影,導演的香港文化志最多也隻能有個及格分數。

《梅豔芳》的故事群體

前文提過了,梅豔芳三個字之所以為一代人之絕唱,并非僅靠她的過人才華以及留世芳名。更多地,是她個人身上豐富的“話題度”。

在危重時刻或還得面對母親接二連三的财産分配質詢;在姐姐擁有幸福美滿的婚姻背後或有絲羨慕與愁苦;在觥籌交錯的香港娛樂場所下或是她的厭倦與無奈。

在一部傳記片裡,可以挖掘梅豔芳身上的點有很多,但電影《梅豔芳》僅是翻書般地重刻了她的一生,那個我們刻闆印象裡梅豔芳的一生。之所以部分傳記片能為觀衆所接受,是因為在那段《至暗時刻》裡大家重新認識了現代文明領路人的精神意念,也因為在《波西米亞狂想曲》下重新和牙叔在“拯救生命演唱會”上完整的high了一把。

人之所以為人,就是因為總會有自由而流動的,無法被歸類、被定義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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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那些電影也毫無忌諱的描寫了英國首相丘吉爾在黎明前黑暗裡的狂暴脾氣,Freddie mercury 在做混事後身在偌大别墅裡的萬份孤寞。

而“梅豔芳”隻在電影裡做到了華麗的成功和偉大的逝世...梅姐在影片中的整個人設是沒有立住的。

再說回劇情,有很多據真實人物或真實事件改編的電影更改了部分時間線或更換叙事點,其原因都是為了更好的烘托人物。

比如電影《薩利機長》就從飛機出事前薩利可怕的夢境着手,影片選用倒叙的手法,緊緊扣住人物的心理活動,按照叙事邏輯描寫了一個險些“被釘死在十字架上的人”,盡可能的挖掘人物矛盾和劇力沖突,而非僅是這兩年如《中國機長》般的從開頭就能預測到結尾,乘客和機組人員比主人公英雄還有戲,叙事重點完全偏移。

拉回到同為音樂傳記片的《波西米亞狂想曲》,影片更改了Freddie mercury 知曉艾滋病的時間點,全程以Queen樂隊的歌曲暗示Freddie mercury的情感變化,最終生命輝煌謝幕。看似整部電影的走向似乎和《梅豔芳》有一點像,但是前者卻更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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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完這部電影後我給父母打了個電話,想問問他們對這位歌後的生平印象,毫無意外,和影片的劇情如出一轍。

這令我不禁想或許他們就是這部影片的契合受衆群,甚有電影官微制造的“帶爸媽看梅豔芳”,回味一代人的記憶的口号,但我估計當他們看至梅豔芳為了愛情委曲求全,甚至在衣櫃裡錄近藤在外的一片癡情語錄時也會氣的要命吧。

如果連最起碼的遵循真實性原則和情感導向都沒完全做到,那前期的精美宣發在粉絲眼裡都會變成另相的人血饅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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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伏娃曾在《第二性》裡提到“女人即使選擇了獨立,也仍會在自己的生活中給男生愛情騰出一塊地方。她很可能是在擔心,如果完全獻身于某項事業,她會錯過自己的女人命運。”

在我看來,梅豔芳就是那個年代的最好寫照。她打破了當時社會對女人的刻闆印象,引領着香港的“雌雄同體”美學,就像伍爾夫說的,偉大的靈魂都是雌雄同體。

但當她第一次唱着“夜會令禁忌分解,引緻淑女暗裡也想變壞”時應該也會有唾沫星子和白眼招緻吧,可惜,電影也未半點涉及。 三島由紀夫曾提及“這個時代,要麼就是獲得勳章,要麼就是病倒,二者居一。”

梅豔芳便是如此,但我們卻更加想念她,想念有她在的香港娛樂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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