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非常業餘的影迷角度,《咫尺天涯》的拍攝剪輯技法似乎沒有特别值得稱贊之處,但我很喜歡,非常喜歡它表達的内容,喜歡每一句台詞,喜歡每一個眼神。

非常簡單的感受是:它是我目前最喜歡的電影。謝謝親愛的維姆·文德斯,也謝謝抓我去看電影的Winter和虞㴴。

———————

01 「我們唱了一路的歌,卻發現無詞無曲」

Where are we from?

如果給你選擇的機會,你選擇成人還是成神?

玩狼人殺的時候,我經常猶豫要不要當上帝。上帝永遠擁有冷靜的光明,知曉全局的所有信息,用聲音調度白天和黑夜,但也因此完全失去決策的能力。生死成敗,上帝自始至終隻能疏離地旁觀,預言家已死,台詞語調甚至說話的方向都不能有絲毫變動。一旦介入,全局崩塌。

擁有最強大的力量也最無能為力,最同理世人也最疏離。

Faraway, so close! 咫尺天涯

所以你會選擇當上帝嗎,還是更喜歡從上帝的手中抽一張卡,當一個命運随機的處處掣肘的人。

影片裡Cassiel堕入凡間,一無所有地體驗彩色的,颠沛流離的命運。失去自由穿過萬物的能力,遇事隻能倉皇逃離。但是他終于可以救贖人類的命運,用他血肉之軀。

然後呢?

Humans no longer see like us. Now their eyes can only take, they take in, they take notice of. Their eyes can no longer give.

也許每一個人也都帶着希望和心願而來,但人間庸碌。人類隻相信親眼所見的,觸手可及的世界。有形的生活被時間和空間嚴格框限,行色匆匆的人群隻知道接受,需要,索取,誰還能從一地雞毛的爛生活裡破土而出,記得自己是誰,記得愛是什麼。

Cassiel陷入無意義感的漩渦,我們何嘗不是?追尋價值和意義,幻想自由的幸福,沉迷犧牲的遊戲,證明行動和努力。我們唱了一路的歌,卻發現無詞無曲,我們走了很遠很遠,已經忘記為何出發。

我十八歲的時候背詩,無意間背到聶鉗弩八十歲的時候寫的《八十》,“平生自省無他短,短在庸凡老始知。”

每次讀到都不敢讓這幾個字在舌尖停留,太痛了,無價值感是人類集體無意識裡最深重的苦難之一。但,《咫尺天涯》也許試圖告訴我們爬出窖井口的方式。

:選擇,信任,神性,愛。

...

03 「愛沒有重量,隻有風一樣的溫柔」

Where are we going?

寫到現在突然明白為什麼喜歡這部電影。對我來說,它試圖闡釋的正是對三大哲學問題的解讀。于是最後的問題是,我們要去哪兒?愛究竟是什麼?

影片裡有一段似乎和主線關系不大的插曲,使我四個月的觀影體驗裡,很難得的因感動,而不是悲傷而落淚。

“你要殺了我嗎?”老人問,“When you die…you should know how you lived. ”他說在離開這個世界之前,他想知道自己遺忘的,關于自己的一切。

于是堕凡的天使擁抱他蒼老的容顔,世界在這個瞬間重歸屬于天使的色彩,純粹的黑與白。

Cassiel說,你小時候好喜歡爺爺花園裡的核桃樹,你喜歡在上課的時候凝視透亮的斜紋玻璃,看樹,看小鳥和白雲。有一次,你決定要長大成人,你想成為建築師,建造一座被陽光普照的學校…

老人凝神聽,不時特别認真的點點頭說oh yes, yes. Cassiel睡着之後,陷入回憶的老人歎息自己缺乏勇氣,“誰能告訴我這樣活着對嗎?我不是一個自信的人…” 于是Raphaela繼續擁抱着老人垂垂老矣的面頰,她說當然,你已經足夠勇敢。

逼仄的房間裡語氣平緩的特别尋常的一段台詞,特别簡單的一段劇情,但多動人,多麼多麼動人。

光是沒有重量的。光的使者熱愛純粹的黑白世界,他們的心凝視一切發生。不撥動任何一根琴弦,隻聆聽每一道風聲。但他們如此相愛,也一直一起一緻地愛着世間,用最溫柔的眼神。

我愛你,每一個你。無處不在也處處不在。

我知道你也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