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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蠻人》打開了恐怖片新時代的大門,是恐怖片發展道路的裡程碑,是恐怖片新類型誕生的第一聲怒吼。這是什麼類型的恐怖片,才可以散發出如此令人敬畏的威力?沒錯,這就是女權主義恐怖片,我稱之為Feminism Fear Film,總結為FFF法則。
在今時今日的好萊塢,隻有遵循FFF法則的恐怖片才有資格活下去。
現在,讓我來解釋一下,什麼是FFF法則。
第一個F,Feminism,女權主義。
用我這種經常混迹于百度貼吧的下頭男的說法,應該叫做打拳主義。
打拳主義,是一個新生的事物。
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的《異形》系列雖然是女性主角,但不能叫做打拳主義電影。《異形》系列電影由始至終在思考人類與他物之間的關系,這個他物包括外星生物異形和仿生人,前者是外來的、天然的、富有侵略性的,後者是自帶的、人造的、無法捉摸的。片中的人類認為這兩者都是可以被操縱、被掌握的,但随着劇情推進,觀衆會發現沒有人可以做到這一點。
既然并非所有由女性角色擔任主角的電影都是打拳主義電影,那麼什麼樣的電影才能叫做打拳主義電影呢?
當下的打拳主義電影擁有極其明顯的特征。它要麼想要從劇情層面探讨當下社會尖銳的性别議題,比如《野蠻人》,要麼直接從配置層面表明自己就是來打拳的,比如《神奇女俠1984》。
總而言之,打拳主義電影有統一的終極目标指向,初級階段是指向“男人都不行”,高級階段則是“一切在社會上占據強勢話語權的物種都不行”。
我非常贊同打拳的風潮。拳,一定要打,不打不行,還要越打越兇。
JK羅琳曾經就是一名鼎鼎有名的拳師,如今她已經被排斥出打拳隊伍,原因就是她的拳法過時了,依然停留在上一個版本,她始終認為心理性别為女性的男人不能進女廁所,這就意味着她落伍了。她不懂得拳法要與時俱進,不懂得自我革新,沒有跟上風潮,就要被格蘭芬多主角三人組唾棄。
要知道,現在的好萊塢不再是以往的好萊塢,現在的好萊塢要打拳,要憑借獨特的審美,才能在世界電影潮流中殺出一條血路來。所以哪怕是拍真人版《美人魚》和《白雪公主》,迪士尼都不能按照以往的套路選角。拍攝北歐的童話故事,要選擇用非洲裔的演員,這樣才顯得拳法到位。拍攝德國的童話故事,要選擇要哥倫比亞的演員,這樣才顯得拳法高明。
拳,一定要打,不打不行,還要越打越兇。
《野蠻人》的制作團隊精通打拳。他們深谙一個道理,這個世界上沒有好男人,隻有壞男人和潛在的壞男人,唯有女性是無辜的,唯有女性是受迫害的,唯有女性才會幫助女性,這就是打拳主義電影蘊含的GIRL HELPS GIRL原理。
所以,在《野蠻人》電影中可以看到,我們英勇自強的女主角本來走在面試工作的大好前途上,隻是因為對男角色富有同情心,自己便陷入不幸的困境。
看客們就叫喊起來了,一切都是男人的錯,讓女性受到災難。不能同情男人,會變得不幸。
怪物把女主角關起來,抓起來,不是怪物太壞發病,而是男角色的責任,是男角色的錯。
怪物不殺女主角,保護她,不是導演編劇放水,而是怪物作為女角色的母愛使然,是GIRL HELPS GIRL原理。
雖然幾位男角色遇見怪物之後都隻是受驚似的大吼,沒有傷害攻擊怪物,但是沒有關系,由于男性該死,男性是制造怪物的元兇,所以怪物殺男性沒毛病,男性不配享有怪物母愛使然的保護。
雖然我們英勇自強的女主角開車創飛怪物,還拿槍頂着怪物的臉,将怪物一槍爆頭,但是由于GIRL HELPS GIRL原理,所以作為女性的怪物願意原諒女主角的攻擊行為,女主角可以享有怪物母愛使然的保護,女主角的攻擊行為不能叫做攻擊行為,那隻能叫做幫助怪物解脫。人家怪物都不介意,觀衆着什麼急呢?
總結起來,Feminism,本質就是GIRL HELPS GIRL。換句話說,就是男角色死不足惜,女角色才是天!
第二個F,Fear,恐怖。
恐怖電影是一種重要的電影類型,要談論恐怖電影,我們要追溯環球影業的曆史。1923年,環球影業将雨果的《悲慘世界》改編為恐怖電影作品《鐘樓怪人》,主打教堂陰森氣氛與鐘樓怪人形象,賺得盆滿缽滿,後續便拍攝了《歌劇魅影》(1925)《德古拉》(1931)《科學怪人》(1931)《木乃伊》(1932)等恐怖電影。在這一時期,恐怖電影以各種形形色色的怪物著稱,無論這些怪物的誕生緣由是什麼,最重要的是他們不能長着一幅人樣,他們要憑借非人的怪樣吓倒一片片觀衆。
觀衆是上帝,觀衆是挑剔的,觀衆是易變的,觀衆是難伺候的,怪物種類再多,觀衆也會看膩,就像現在的觀衆看膩超級英雄一樣。所以恐怖電影不隻有環球影業的傳統怪物片,它的種類非常豐富,甚至在有的時候恐怖電影主題和内容會跟社會思潮變遷密切相關,比如在麥卡錫主義盛行的背景下誕生的《天外魔花》(1956),放大資本主義人性缺陷的《活死人黎明》(1978)等等都是如此。
現在最流行的社會思潮就是打拳,門派鶴立,拳法繁雜,奇招百出,性别從兩個變成四個再變成十六個,在Facebook上甚至有一百多個。
現在的好萊塢不再是以往的好萊塢,現在的好萊塢要打拳,要憑借獨特的拳法,才能在世界電影潮流中殺出一條血路來。
所以恐怖電影也要打拳,一拳拳打到大壞蛋身上。
哪怕是才華橫溢的新生代導演皮爾喬丹,目前一共也就三部電影作品,他通通都要打拳,打的還是黑拳,從《逃出絕命鎮》(2017)《我們》(2019)到《不》(2022),一直展示着打拳演變的曆程。首先是白人社區饞我們黑人兄弟的身子,然後是國家層面饞我們黑人兄弟的身子,最後是外星生物層面也在饞我們黑人兄弟的身子,層層遞進,拳拳到肉,隔山打牛,全是黑人兄弟對歐美白人壞蛋們積累了數百年無法釋放的憤怒。
說到底,就是白人祖先幹過壞事,白人現在也在幹壞事,大的補償給不出來,隻能趕緊騰出一點發洩空間給黑人兄弟創作文藝作品。
這大概就是《黑豹》(2017)能夠上奧斯卡的主要原因吧。
所以說,拳,一定要打,不打不行,還要越打越兇。
隻要打得夠狠,就可以成為下一部獲得奧斯卡頒獎的電影。
所以《野蠻人》的制作團隊要狠狠打拳,他們要通過打拳展現恐怖,告訴觀衆老爺們,男人大壞蛋很恐怖,唯有女性才不恐怖。
在《野蠻人》電影中可以看到,我們英勇自強的女主角在遇到Airbnb一房多租的情況下,依然堅持孤身走進已經住入爆頭哥的房子,一邊疑神疑鬼擔心爆頭哥侵害自己,一邊又大大咧咧睡在不上鎖的房間裡,甚至隔天面試之前也不願意收拾行李帶到身上等面試完畢直接去住酒店。
OK,由于這是FFF電影,奉行打拳主義,所以這不能是女主角的責任。我們英勇自強的女主角給了房錢,憑什麼不能在Airbnb民宿繼續住下去,必須要住下去,哪怕一房多租也要住下去,哪怕明知有危險也要住下去,哪怕将自己置于險境也要住下去。
你問為什麼?那是因為,女性是無辜的,是受害者,怎麼可以主動退讓呢,就應該讓導演和編劇教育其他角色别去侵害女主角,讓怪物的爸爸老年大魔王教育怪物别去抓人、殺人。
所以說,這一切都是Airbnb的責任,都是爆頭哥的責任,都是人渣房東的責任,都是老年大魔王的責任,都是黑人大叔的責任,都是醫療會議的責任。
Airbnb是有責任的。Airbnb的主營業務是民宿,但是衆所周知,民宿并不靠譜,因為民宿會出現一房多租,民宿沒有員工做好清潔衛生管理和安全隐患排查,民宿的地下室還會躲着殺人怪物。現在Airbnb為了賺錢而做一件不靠譜的事情,所以Airbnb是有責任的。
爆頭哥是有責任的。爆頭哥在知道一房多租之後,就應該主動讓出房間,連夜開車跑路進去底特律城區,找個橋洞停車熬一夜,隔天租一間正規酒店。如果他願意這樣做,他就不用下地牢,就能免去殺身之禍,就不用被爆頭,也就不會連累女主角身陷地牢。可惜沒有如果,爆頭哥心中隻有一個勇字,卻沒有一個慫字,所以他對女主角被抓是有責任的——啊你說什麼,你說爆頭哥要是為了規避風險直接扔下女主角連夜跑路,又會被指責為懦夫、廢物、美利堅青春版孫元良?這你就不懂了吧,當爆頭哥遇見女主角之後,無論他開不開門,他都是有責任的,這叫做橫豎都有責任,這是爆頭哥的宿命,他是逃不掉的。
人渣房東是有責任的。人渣房東完全沒搞懂自家屋子的結構,把屋子扔給一家完全不靠譜的中介公司就當甩手掌櫃,直到想要賣房子的時候,才知道自家有個地下室,才知道地下室有個怪物。好不容易得到手槍一把,怪物沒打成,倒是把女主角給打了,後面還前腳忏悔、後腳賣女主角,自然就要被怪物捏爆腦袋的。這是什麼責任?這是出租人對出租屋管理不到位的責任,屋子一房多租,存在安全隐患,下場自然就是要被爆頭的。
老年大魔王的責任不用多說了吧,直接跳過。
黑人大叔也有責任。這時候就有觀衆跳出來說了,我黑人大叔妥妥的暖男,隐忍十五年不發,及時救人,可惜一招被秒殺,難道這樣也有責任嗎?沒錯,黑人大叔前腳才向女主角拍胸口保證水塔是安全屋,怪物不會進來,後腳就被怪物撕成兩半,這是什麼行為?這是欺詐行為!這是男性對女性的欺詐!絕對不能容忍!
醫療會議也有責任。當下社會,想必醫療會議也是男性成員居多。為什麼醫療會議要在底特律召開,導緻女主角到了底特律的第一天夜晚沒有酒店可訂呢?我覺得醫療會議責任重大,醫療會議的人數竟然多到可以擠滿底特律全城的酒店,實在罪大惡極。為此,導演編劇給醫療會議全員作出處罰,删減他們所有戲份,以示懲戒。
底特律這座城市也有責任,竟然讓區區一個醫療會議占用了全城所有酒店的房間,活該這座城市走下坡路。
盤點下來,隻有女主角和怪物沒有責任,因為她們是女性。至于其他出場人員都是有責任的,尤其是那兩名趕着下班的龍套警員更是負起責任的。
這部電影的角色陣容配置就是一個靠不住的草台班子,片尾曲結束之後,大家夥需要站在舞台上朝着閃光燈集體鞠躬,齊聲大喊“紅豆泥私密馬賽”。
如此說來,草台班子才是《野蠻人》最恐怖的恐怖之處。
第三個F,Film,電影。
說到底,電影是什麼?
電影是幻想,是泡沫,是一群人共同努力制作出來的文藝作品。
近幾年的觀衆老爺們動辄就喜歡指責影視作品的創作者夾帶私貨。那麼問題來了,什麼叫做夾帶私貨,是不是隻要創作者表達的觀點不符合觀衆老爺們的口味,那就叫做夾帶私貨?那麼這個世界上究竟有哪部文藝作品能夠離開創作者的思想而獨立存在呢?
影視作品沒有所謂的夾帶私貨,有的隻是觀衆與創作者之間不對付,有的隻是觀衆與創作者之間的對抗。觀衆不喜歡一部作品,可以直接說自己不喜歡這名創作者的想法和表達,可是說人家夾帶私貨又是怎麼一回事呢?難道觀衆表達自己的想法時,就不是夾帶私貨嗎?沒有私貨的想法,真的能夠稱得上是個人的想法嗎?
每部影視作品都天然含有創作者的思想表達,故事裡面的人物也會自然而然地出現好壞之分。這裡的好壞之分是指,故事會出現創作者想要贊揚的角色和想要批評的角色,這些角色是特征的集結體,因此創作者的贊揚和批評本質上并非針對角色本身,而是更多地針對角色身上出現的特征。
在商業電影作品裡面,好人和壞人之間的區分度更加明晰,這是為了讓腦子不太好使的觀衆老爺們可以更容易共情角色,于是即使在全員黑社會的《古惑仔》裡,劉偉強也要區分沒那麼壞的古惑仔和壞一點的古惑仔,勇敢、講義氣的古惑仔沒那麼壞,滿腦子要幹死大哥的古惑仔就壞一點,這不是說古惑仔不壞,而是他們身上的特征決定了他們壞的程度存在差别。
同樣在《野蠻人》裡面,不能說女人就是好的,男人就是壞的,而應該說善良、勇敢、富有同情心的人是好的,貪婪、犯罪、滿腔支配欲的人是壞的。
好人就是好人,壞人就是壞人,這樣的道理其實通俗易懂,但在打拳主義潮流盛行的當下,很多人選擇視而不見,雙眼一閉就是GIRL HELPS GIRL,怪物殺人就是老年大魔王的責任,怪物不殺女主角就是母愛使然,那麼話說回來,如果怪物是一頭男怪物,那麼當他不殺女主角的時候,會不會被觀衆老爺們解讀為性欲打敗了殺戮欲望呢?
在《鐘樓怪人》誕生的年代,大家都明白相貌醜陋的卡西莫是一個好人,這無關他是男是女。可是在一百年後的今日,觀衆老爺們倒是想不明白這個道理。
性别叙事是影視作品不可缺少的一環,我非常欣賞《野蠻人》前半部分的氛圍塑造和步步緊逼,對女性單獨在外的恐懼和焦慮表現得淋漓盡緻,唯一不喜歡的就是電影後半部分趨于喜劇化、奇幻化的情節,導緻電影質量出現了不可逆轉的下跌。
《野蠻人》是電影,是泡沫,是幻想,是四面漏風的紙糊房屋。誰都不知道怪物和老年大魔王這些年來如何維持吃喝拉撒,不知道怪物抗擊打能力為什麼那麼離譜,不知道Airbnb究竟是抽了什麼風才在這部電影裡面甘願自黑,不知道為什麼女主失蹤數周都沒有家人朋友報警尋找。
誰能知道呢?這些問題恐怕就連導演本人也不知道。
就像誰能知道一連串FFF法則電影如雨後春筍紛紛冒出,這兩年有《Soho區驚魂夜》《钛》《男人》《珀爾》,别管質量口碑如何,隻要拍起來就是一部比一部帶勁。
再看看如今好萊塢傳統恐怖片思路山河日下,來來回回隻懂得将德州電鋸殺人狂、月光光心慌慌、鬼娃恰吉、水晶湖曲棍球面具殺手、驚聲尖叫翻來覆去地拍,拍完續作電影就拍重啟電影,拍完重啟電影就拍劇版,拍完劇版就拍網絡大電影,誰能想到在2022年,我們還是在看《月光光心慌慌》和《養鬼吃人》呢?
所以說,在今時今日的好萊塢,隻有遵循FFF法則的恐怖片才有資格活下去!
FFF法則,必勝!(高聲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