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責過東霓的人很多,愛護她的人也有。但除了西決,誰都不明白東霓到底什麼樣的人,誰都沒有告訴過東霓,她真正做錯了什麼。

鄭岩指責過東霓,說她野種,說她靠男人;王彩霞指責過東霓,說她妄想成為别人的孩子,說她的錢不光彩;南音指責過東霓,為了他的哥哥,說她自己過得不好也見不得别人好;方靖晖指責過東霓,說她無知自私就是個瘋子。

可這些人說到底,他們的指責都是為了他自己,鄭岩和王彩霞為的是他們可憐到變态的愛情,南音為的是她自以為是的正義,方靖晖為的是他表面光彩實則虛僞的婚姻。所有他們在乎的,隻有東霓到底做了什麼對不起他們的事,卻從來沒有想過東霓為什麼會這樣。

反觀三叔三嬸,他們是對東霓很好,但終究不是親生孩子,他們不認同東霓的一些做法卻也不會明說。因為對他們來說,包容比修正更重要。

或是因為東霓的身世可憐,或是因為他們并不想做惡人,可這何嘗不是一種殘忍的善良。他們害怕帶給東霓傷害,卻在一步步的無奈、縱容下,眼睜睜看她将曾經深刻的傷疤修煉成尖利的匕首刺向所有人。

所以當西決忍無可忍,說出那句你不能因為自己痛苦,就傷害其他人時,我想說,這才是東霓這麼多年該聽到的一句話。隻有西決看到了東霓瘋狂之下那一顆殘破不堪的心。也隻有西決告訴她不要對愛她的人兵戎相向。

東霓不是天生的瘋子,她不是生下來就要傷害所有人的。她也曾善良,即使處在拳腳相向、惡語相加的家庭戰争中,她還是會對三叔說,趕緊把小兔子尿濕的褲子換下來,不然會感冒。她也曾有同理心,同是寄人籬下,是她看穿了西決的敏感,幫他把滴水的襪子擰幹。她也曾去承擔,幼時三人坐公交車迷了路,她作為姐姐,冷靜沉着的帶西決和南音回家。

可原生家庭的傷害是一顆種子,隻要種下,所有人生的不如意哪怕點滴都可以讓它不斷豐盈、野蠻生長。

所以在經曆了青春期的隐忍、進入社會的漂泊、婚姻的輕視和欺騙後,東霓殘破的枝桠終究長成了沖破天際的爪牙,瘋狂地向生活揮舞着雙臂。

東霓為什麼會自怨自艾。因為她的人生底色就是苦的,她天生絕望,從不相信幸福,對她來說,命運似乎早早就把它奪走了。

其實不想為東霓辯解什麼,我的理解隻是片面,因為隻有真正經曆過那種慘烈的原生家庭的人才能做到真正的感同身受,那種厭惡自己的來處,卻又找不到自己去處的掙紮。

小時候不理解苦情劇,不懂得刻畫悲情的意義。長大後明白了,它尋找的也許是普羅大衆之中的共鳴,這些共鳴來自能從中找到自己影子的人。

而東霓所代表的正是在家庭中沒有被真正呵護、尊重、始終沒有得到正确引導的孩子。他們在傷害中築起自己的殼,又把它磨砺成刺。生活于他是每天睜開眼就要面對的源源不斷的争鬥,這是他們證明自己活着的方式,也是支撐他們活下去的方式。

我不得不承認,我偏愛東霓,不是因為她是一朵帶刺的玫瑰。而是因為她從泥濘風雨中來,卻依舊可以熱烈如火。

不論何時,東霓頑強到可怕的生命力都能讓她在這個充滿傷害的世界裡活下去。何其勇敢!又何其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