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一開始就是沉重的現實新聞播報,經曆了疫情的重創,香港的經濟指數持續下滑,旅遊業、餐飲業、各種服務業,都受到了沉重打擊。
然而,有個行業竟然異軍突起,那就是殡葬業。
【原文鍊接】:影/《破·地獄》:破掉心結、破除傳統,向前看、勇敢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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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從一個中年人(道生)投奔殡葬業開始講起。他看上去有些落魄,雖然年紀不小,但在殡葬行業是個新人。他盤下一個鋪子去做葬禮經紀人,看上去是要重頭開始打拼。有點諷刺的是,他曾經開辦的公司是婚慶服務。所以在他轉行做殡葬業的開始,人們總能看到他過去從業所留下來的諸多痕迹,這些移挪過來的工作習慣和思維方式,在電影的開頭,總是給觀衆帶去一些笑料。
他似乎有重整殡葬業的野心,想用自己的創新思維去賦予這個傳統行業以新的面貌和新的服務,但每個行業的确都有每個行業的規矩,他的某些改革,行内人是不屑的。然而,随着他對這個行業的理解,他慢慢收起了自己的狂妄和魯莽,與此同時,他的一些适應時代、适應人心的創新也開始慢慢被行業裡的老人所接受和認可。
“新業上手三把火”,他燒的每一把火不免惹了一些麻煩,給了他狠狠的教訓,但另一方面也培育了他在業内的知名度和認可度。他當然是幸運的,重新創業後,選擇了一個不錯的賽道,也獲得了不錯的成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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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常說香港有一種獅子山精神,道生的身上正體現了這種獅子山的精神,打倒了就重新站起來,永遠不要向命運屈服,而且很懂得如何在謀生的方式上靈活應變。
道生這個名字也取得好。道生,在佛教記載裡有同名其人,俗姓魏。但電影中的道生所從事的是道教儀式和活動,他大概率不是道教信徒,也沒有迹象表明他信佛教。他隻是因為生計所迫進入了這個行當。
即便是喃呒師傅,文玥的哥哥,原本因為祖師爺教導和工作要求,必須信道教,不能信天主教,不能做天主教徒,但他娶了天主教的妻子,并且為了兒子的學業,接受了教會的洗禮。為此,執拗的父親自然很是生氣。他卻認為,有用的就是宗教,信一下管用就行。
所以,究竟什麼是宗教?宗教是需要一直堅守的嗎?這也是影片設下的留白。
影片中着墨頗多的一個重要女性角色是文玥,即道生現在的搭檔,一位老資格喃呒師傅文哥的女兒。
文玥是一位盡職盡責的消防救護人員,特别有骨氣、有義氣。她原本也想成為喃呒師傅,就是可以為死者執行破地獄儀式的人,但祖師爺教導,這門手藝隻傳男不傳女,因為女人污糟(即肮髒的意思),月經的污血會破法,讓先人無法破地獄(“破地獄”是源自廣東地區的一種葬禮傳統,簡單理解,就是喃呒師傅可以将亡人帶出地獄)。文玥長大後選擇從事消防工作,也是對無法成為喃呒師傅的一種補償。
電影中有個細節,餐飲店的老闆娘搶救未果去世後,她對着某個方向,點燃了一支煙,插在了路邊花壇的土壤裡。這個動作與父親每次做完一次破地獄儀式後回家便在祖師爺塑像前點燃三根香的儀式是相呼應的。
與此同時,影片還交代了文玥的一個不光彩行為。每次救援失敗,有人死掉,她都會非常失落。此時,她就會約一個有婦之夫。她不是愛他,也不是要當小三,她隻是需要排解内心的苦悶。
文玥一直認為爸爸偏愛哥哥,并且對于爸爸重男輕女這件事情很有意見,但她心裡是深愛着爸爸的。爸爸是她小時候的偶像,她兒時的夢想就是長大後成為他。雖然破地獄這份工作傳男不傳女,可她還是會偷偷跟着爸爸練功。她愛爸爸的方式是在下班後給爸爸買他愛吃的核桃酥,是在哥哥惹爸爸生氣時堅定地站在爸爸一邊。
某一天,爸爸又被哥哥氣到了,突發心髒病,而且中風,但哥哥竟然帶着自己的一家三口遠赴澳洲,隻留下她一個人日日守着爸爸,仔細照料他。可是,即便如此,她依然覺得爸爸對她有偏見,認為她污糟,甚至不愛她。
直到,爸爸去世前,說他之所以把手藝傳給哥哥,其中一個更重要的原因是哥哥從小學習不好,怕他将來不能養家,所以故意沒有讓他上大學,而是早早安排他學習一門手藝。這時的文玥似乎開始有一些釋然。
又直到,爸爸的遺書中抱歉說他不會表達愛,沒有好好照顧她,讓她今後好好珍惜自己,以及安排她去給自己破地獄。文玥才徹底放下所有曾經對爸爸的芥蒂。
此時,電影院的成片成片觀衆都已經抽泣不止。
中國人的愛啊,尤其是父母與子女之間的愛,常常都要在很多很多年以後才能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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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文玥這個女性角色的不服輸和終償所願,很多評論便給這部電影打上了女權的符号。當然,每個人對于電影的感受都非常不一樣,這是正常的。這部電影的确刻畫了社會中所存在的重男輕女思想,但如果串聯起電影的開頭和結尾,尤其是結合父親對她的各種态度以及最後的遺書,那麼,僅僅把這個角色定位為女權主義的勝利,似乎也有些片面。
文玥的很多行為上的“反叛”,其根源在于父親不讓她接班,理由是祖師爺教導“女人污糟”。爸爸之所以這樣說,在遺書中有解釋,那是因為祖師爺如此教導,他隻是有樣學樣,其實并沒有去思考過這句話的意義。
從爸爸的很多行為看,他心中并不認為“女兒污糟”,不然他不會給女兒取名“文玥”,即“阿文心中的珍寶”,也不會一直讓女兒幹她喜歡的事情,讀書、從事消防救助工作、偷學破地獄。甚至女兒當了小三,他都沒有覺得女兒污糟。隻是當女兒被原配夫人當街掴掌時,他才意識到,“女人污糟”這句話竟然給女兒造成了如此大的傷害。他才意識到,正是因為這句話,女兒才不珍惜自己,才會和有婦之夫有染。所以,他在遺書的最後叮囑女兒,要好好珍惜自己。
電影名《破·地獄》中有個間隔号,這個間隔号真是用得太有心、太有必要了。破地獄是儀式,是傳統,破·地獄,則給了觀衆以“破”和“地獄”之間關系的聯想。正如道生在影片中所說,活着的人都有好多地獄要破。
“女人污糟”,這是文玥心中的地獄。直到父親死去,她去給父親執行破地獄的儀式,她才破了自己的地獄。
除了女兒文玥,電影中的很多人,其實都有自己心中的地獄。比如,在爸爸,他的地獄是祖師爺的教導,要按照規矩做好喃呒師傅的角色;他的地獄也是傳統父權所形塑的父親角色,必須保持威嚴,無需直接表達對兒女的愛。在道生,他的地獄是現代人的壓力太大,或者不自信可以承擔起對未來孩子的責任而選擇不婚不育。在文玥的哥哥,他的地獄其實就是他的工作,他并不愛破地獄這份工作,甚至覺得做個喃呒師傅讓自己擡不起頭,但因為自己是家中的兒子,不得不繼承父業。
值得欣慰的是,到了最後,電影中的很多人都破掉了自己的地獄。但是,也有一些人,自始至終,都沒有破掉自己的地獄,依然執拗于某種虛無的寄托,比如那位要真空保存兒子屍體的母親,還憧憬着未來科技能夠讓兒子複生。但是,道生幫她完成了真空保存的工作,她的一些心願還是得以達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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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部電影并非想要進行關于生死、關于放下、關于和解的說教,否則也不會穿插那麼多的喜劇元素。但看完以後,的确會讓觀衆有所反思,這便是影片的成功之處。
當然,作為一部現實題材的電影,片中還有一些更為深刻的矛盾和沖突沒有完全展開,但一些點到為止的欲言又止,讓大家懂的都懂,也使得這部電影的口碑越傳越好,票房越來越高。
電影中喃呒師傅文哥的扮演者,從事了一輩子影視事業的許冠文在一次訪談中說,他認為未來的喜劇會像這部電影一樣,哪怕你在看的過程中愁眉苦臉,甚至哭得很慘,可是看完後你覺得很舒服,覺得生活很美好,對很多事情釋然了,那這就是喜劇。喜劇已經不是過去那樣可以一直一直讓你笑的形式了,這也是一代喜劇人的破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