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來說紅色太過霸道,隻能作為襯托的存在,但在此片中伯格曼卻将高飽和度的大紅色大膽地鋪滿了整個背景,而讓人物身穿黑白灰無彩系的服裝。這種反套路式的美術設計,很明顯是有象征含義在其中了,絲毫不限制紅色的擴張,使背景色完完全全以大片大片的留白面積壓過了人物,營造出了濃烈、壓抑的氛圍。艾格尼絲的白色服裝形容了蒼白的病态,羅琳的黑色則是隐喻了内心的冰冷(羅琳的鏡頭也經常用較遠的景别來表現,因為她有着拒人于千裡之外的孤閉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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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燈光也是視覺語言的主角之一,電影中有不少鏡頭都運用了倫勃朗光影法,以燭光照明與自然光作為主要布光手段,加強了人物面光的明暗影調,三角光極大豐富了畫面内的可塑性,看起來十分具有文藝複興時期油畫的質感。安娜接受艾格尼絲時,鏡頭極具張力,打光十分有油畫質感,人物姿态則緻敬了米開朗基羅的雕塑成名作《聖母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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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開朗基羅成名之作《聖母憐子》

在劇情的發展中,鏡頭經常以快速推進至人物特寫,以此來強調主觀鏡頭的情緒效果。交代時間的鐘表鏡頭加速着節奏,是重要的組成元素。當鏡頭逐漸推到近景或特寫時,背景那大片的紅色留白起到了強化人物主體的作用,沒有任何雜物來分散觀衆的注意力,甚至連淺焦攝影都不需要。人物的眼神打破了第四面牆,直接與觀衆對話,使語言台詞更有了跨越維度的穿透力。時不時出現的倫勃朗三角光又添加了人物的自然真實感,并進一步豐富了畫面。所以電影中的特寫鏡頭屬實有大師水平,塞滿了鏡頭語音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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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具舞台感的倫勃朗《夜巡》

故事線很簡單,中途用紅色全屏留白作為過渡轉場,把現在與過去兩條時間線拼接起來。而主題“呼喊與細語”表達得比較晦澀,應該指的是每個主要角色心中的内在心理狀态。在艾格尼絲彌留之際,每個姐妹所做的隻是呼喊與細語,隻有女仆安娜以溫柔哺乳她。我前面也說了那個鏡頭緻敬的是米開朗基羅的《聖母憐子》,也就是說安娜雖然身為仆人,但卻最終走向了聖母的貞潔,這種欲揚先抑的人格塑造使角色變得立體,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罪與罰》也用過相似的手法。

影片結尾,艾格尼絲死去,安娜被解雇了,也就意味着這個家族将代表救贖的聖母驅逐了,為故事整體蒙上了一層更加悲哀的意味(我記得福克納在《喧嘩與騷動》中也通過黑人女仆迪爾西的革職情節,側面表達康普森家族的沒落)。最終安娜通過閱讀艾格尼絲的日記,時間線又回到了過去,前面的室内沉悶場景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美麗動人的室外自然景色,三姐妹與女仆在外愉悅地散步,美好或許也隻能存在于過去的時間中了。這時,一切“呼喊與細語”都會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