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尼舍林的報喪女妖》呈現的是一個與世隔絕的封閉符号系統,真不知道這片子是為什麼會擁有“喜劇标簽”的。在電影中塑造這麼一個封閉的符号空間,大多是為了影射現實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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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島塑造了一個封閉的符号空間

照例先解釋部分關鍵名詞:

對抗性控制:通常指一方通過威脅、恐吓或心理操縱迫使另一方服從,常見于虐待關系。

存在主義反抗:存在主義認為,人類面臨無意義的宇宙,必須自行創造價值。

正式開始分析電影
我們不妨先從能指和所指來分析一下一些代表性的符号。

首先是片名中的“報喪女妖”。報喪女妖是一個典型的、高度凝煉的符号形象,在片中以老太太如鬼魅般的形象出現。她凝視人物,預示他們的死亡。這也形成了符号的能指。該符号在所指方面則表現的更加隐晦,在個人層面,報喪女妖象征着怕德裡克和科爾姆友情的死亡,在社會曆史層面,報喪女妖的象征更加符合愛爾蘭民間傳說中的形象,象征着不可避免的悲劇,結合電影一再強調的時間節點,也就是1923年的愛爾蘭内戰,女妖形象成為曆史暴力和集體創傷的幽靈,象征着内戰的陰影從未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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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報喪女妖的凝視

接着,科爾姆看似不可理喻的斷指行為,其實極富象征意味。盡管表面上(能指)代表着為了擺脫糾纏的自殘行為,但是一旦深究其能指,從個人層面上,斷指行為既是對怕德裡克的對抗性控制(常見于施虐關系,一方通過威吓或心理操縱迫使另一方服從,在此處科爾姆通過自殘實現對對方愧疚的操控),但是究其行為本身(為什麼要斷指),個人認為更傾向于一種存在主義的反抗,存在主義反抗指出,人類為了對抗無意義的宇宙必須自己創造價值,科爾姆在遇到創作瓶頸時,通過象征性的自我抹除,塑造自己的獨特性,也證明“痛苦比藝術更容易被記住”,以創傷代替作品,并以此行為宣布自己與平庸的區别,宣布自己對自己身體的掌控。運用到社會文化層面,則是指向愛爾蘭民族的自我毀滅傾向,即為了某種純粹性(如藝術或民族身份)而主動傷害自身,這方面的所指和報喪女妖也是吻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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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指作為象征性的自我抹除

小驢珍妮的所指相對來說就很小兒科了。他象征着怕德裡克純粹的情感紐帶,其死亡宣布着友情的徹底破裂。在社會方面,驢子因誤食手指而死象征着無辜的人被卷入民族劣根性的暴力與偏執之中,并為之付出生命的代價。

其實這麼來看,小島指向愛爾蘭民族就十分明顯了。當然,小島也有自己的獨特性,比如永遠不準時的鐘樓象征着孤島的封閉性帶來的時間的遲滞,而小島居民居住在一起卻顯得相互陌生,則象征着語言系統的崩潰。然而,這些所謂的“封閉符号系統”在對民族的反思面前顯得未免有些渺小了。

最後還是想提一下關于怕德裡克和多米尼克的家庭創傷,這至少是電影在明面上的主題之一。家庭方面二者均存在着明顯的母愛缺席,電影對于母愛缺席的描述是零度的,客觀存在,不做闡述。并且二者其實都将姐姐希沃恩作為母親形象的替代品。多米尼克對希沃恩的喜愛其實是一種因母親缺席産生的畸形俄狄浦斯情節,而在怕德裡克家庭中,母親的形象則有希沃恩完全代替。長期母親的缺席和親人的錯位關系讓怕德裡克未能學會有效的處理憤怒,産生了情感表達方面的匮乏。長期以來他通過“無害化”自己來逃避處理情緒,但是最終在面對極端情緒時,長期壓抑的暴力還是産生了爆發。至于多米尼克,他的父親作為小島唯一的警察,既是執法者,也是施暴者。這也産生社會形式的暗示。多米尼克作為暴力直接的受害者,産生了一定程度的受虐狂傾向,包括向周圍的人貶低自己等等。而希沃恩作為俄狄浦斯情節的對象,和社會冷漠的最後一個缺口,對她表白的完全拒絕給多米尼克下達了死亡的判決書。多米尼克自殺的形式也很有意思,投海行為不僅僅象征着對父親暴力的最終屈服(在無意識中“成為父親所欲摧毀對象”),也是退行至俄狄浦斯階段的嘗試(在精神分析中,大海通常象征着母性空間,包括子宮或無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