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文化的核心在哪裡?

作為美利堅東西海岸的兩座耀眼燈塔,洛杉矶和紐約在文化産品的對外和對内輸出上自然有着舉足輕重的作用——臭名昭著的PC政确也在此發揚光大——但美國文化的精髓,始終沒有離開星羅雲布在北美平原上的美國小鎮。Flyover Country或Silent Majority,美國人的心靈歸宿,依然是中西部某個勤懇本分,守望相助,被忽視而又努力維持着美國原初精神樣貌的世外桃源。

當超級英雄們已經不再滿足于地球殺場,湯姆·克魯斯更要沖上太空之時,《怪奇物語》《小醜驚魂》們重新審視了淡出好萊塢中心的小鎮文化——這與90年代以來的全球化進程不無關系——與精英主義、進步主義和後物質主義者們所描繪的“架空”社會圖景不同,井然有序的小鎮依然有着寶貴而又切實的社會價值,是普适道德标準的理想化身。

這種波瀾不驚的生活範式經常是恐怖片和驚悚片的絕佳背景:與世隔絕,其異自見。但這種“差異”并不總意味着“邪惡”;小鎮文化的重要标簽之一,即是經常被喜劇電影所利用的,與現代城市所對立的單純。有着樸素價值觀作為依托,“初心”就不隻是俗套和可望不可即的代名詞,而是對不被重視的平凡日常的默默贊頌。

對平凡的熱愛,即是對生活本身的熱愛;在後COVID-19時代,人們對平凡生活的渴望顯然也要更勝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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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概覽】

在SNL嫡系之中,威爾·法瑞爾的制作人身份似乎要遠比(備受批評的)喜劇演員身份要成功得多。在20多年的電影生涯中,威爾·法瑞爾的多數銀幕角色都圍繞着中年危機展開——盡管面臨危機的并非是傳統意義上的中年人,而是《飛越未來》式的,在某一方面有着巨大盲點的manbaby(e.g., 《聖誕精靈》《獄前教育》,以及災難性的《福爾摩斯與華生》),甚至《老爸當家》之流的生理缺陷也可大緻歸入此類。

但作為少數能夠持續主演電影作品的喜劇演員,他似乎又不像看上去那麼屎尿屁:他的長期合作夥伴亞當·麥凱在其中顯然功勞不小。威爾·法瑞爾電影的諷刺屬性總是與亞當·麥凱的參與程度有着莫大幹系,早期的《王牌播音員》《非親兄弟》都有着相對嚴肅的主題,而《二流警探》更是在《大空頭》登場的5年之前,将次貸危機雜糅進了一部Buddy Cop惡搞片裡。而在亞當·麥凱逐漸轉向更為嚴肅的題材之時,威爾·法瑞爾似乎也遭遇了自己再熟悉不過的中年危機。

但威爾·法瑞爾不是亞當·桑德勒或者凱文·詹姆斯,10年前他就遭過一回無片可拍,從《你爸爸的房子》這樣的西語片又重新殺回好萊塢主流視野,現在的情形顯然比當年要好得多。在過去五年左右的時間裡,他采取了一種迂回的保守策略:盡管缺乏靈感和諷刺性,但以續集和早期作品的“精神翻拍”的方式,可以平穩地度過創作的低潮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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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作】

在許多方面,《歐洲歌唱大賽:火焰傳說》都是威爾·法瑞爾早期喜劇電影的延伸:雙人搭檔,《非親兄弟》的音樂夢,《榮譽之刃》《塔拉迪加之夜:瑞奇鮑比的民謠》《半職業選手》的競賽背景。但或許是EuroVision本身略顯浮誇的表演性質(及其64年來因COVID-19首次停辦),這一設定竟意外地與威爾·法瑞爾的喜劇表演方式發生了有趣的反應,也陰差陽錯地增加了故事中原本并不存在的諷刺感。與同類喜劇電影相似(《塔拉迪加之夜》《永不止步:戴維·寇克斯的故事》),《歐洲歌唱大賽》藉由對亞文化的再演繹,也有着潛在的cult屬性。

《歐洲歌唱大賽》很好地利用了導演大衛·道金(《婚禮傲客》)在MV上的豐富經驗——尤其是全片的最佳段落“歌曲接龍”,流暢的調度和剪輯更突顯了這一情節的荒誕屬性,也很好地代表了電影的整體色調。編劇方面依然是威爾·法瑞爾電影的短闆,SNL資深編劇安德魯·斯蒂爾在一定程度上平衡了電影在喜劇上的散漫和節奏感——這對經常更換搭檔的威爾·法瑞爾非常重要,搭檔朱莉娅·路易斯-德利法斯(《副總統》)的《每況愈下》就明顯水土不服——讓二度主演喜劇的瑞秋·麥克亞當斯(《遊戲之夜》)也能輕松承擔較重戲份。然而,不少踩空的笑點可以直接去掉或者加重佐料(如果保留現有卡司),如皮爾斯·布魯斯南夢遊一樣的全部鏡頭,如兩個毫不來電的主角硬要在兄妹/情侶梗上浪費時間,比如大表哥丹·史蒂文斯的謎之性向——不僅不必要,甚至傷害情節。

幸運的是,《歐洲歌唱大賽》的歐洲設定,尤其是冰島的瑰麗風光對松散情節起到了不錯的調劑作用,也很好地引起了觀衆對真實存在的“歐洲歌唱大賽”的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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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現】

《歐洲歌唱大賽》是為數不多讓威爾·法瑞爾退居次席的威爾·法瑞爾喜劇,但是這很管用:因為在大多數情況下,電影在笑點上的成功傳遞都來自于瑞秋·麥克亞當斯完美的喜劇演出,對笑點時機的把握恰到好處,又能以自然的表現可信地傳遞出充滿天真感的行為舉止。唯一的問題如前所述,電影在描繪兩位主角之間的浪漫關系上相當失敗,對故事沒有多大意義,演員自己也似乎不吃這套設定,最後隻是給完全無趣的皮爾斯·布魯斯南強行加戲而已,二人關系停留在兄妹或好友上完全足夠。

在某種程度上,威爾·法瑞爾的銀幕形象始終是“美國精神”的化身:隻不過是最拿不出手又最自以為是的那一部分,平庸而又缺乏自知。就威爾·法瑞爾而言,他在最近十年裡的作品輸出盡管穩定,但并不十分有趣,最有意思的影視作品要數兩部美劇《巴比倫陷落》和《臨死前戰利品》。自爛到骨子的《福爾摩斯與華生》兩年後,這可以算是他的再次複出。盡管依舊是裝傻賣蠢的技巧和套路,但比起早期作品如《非親兄弟》依舊調低了許多,更接近一個一根筋的真正角色,而非裝腔作勢的醜角。

但片中真正吸睛的自然是大表哥丹·史蒂文斯。作為《野性的呼喚》之後的第二個反派角色,亞曆山大的形象要更加複雜一些,也輕松地搶走了所有鏡頭,讓電影變得更加有趣。他的俄羅斯口音比兩位主人公的冰島口音更可信,騷氣的歌舞演出更是整部電影的最不可錯過的亮點之一。

但将《歐洲歌唱大賽》與其他威爾·法瑞爾電影真正區分開來的,是電影在音樂和主題上的認真态度。盡管在SNL時期惡搞歌曲就是威爾·法瑞爾的拿手好戲,但《歐洲歌唱大賽》并非是對流行音樂的諷刺,和《永不止步》一樣對每首歌曲都有着專業要求,不惜找來職業歌手對口型來增強觀感。藝術水準和内容上的錯位不僅貢獻了笑點,也是對主題的直接演繹:歐洲一隅的偏僻小鎮,想讓主人公輸掉比賽的領導,充滿鄉土(和海鮮)氣息,對《丫丫叮咚》有着異常喜好的老夥計們,比起光怪陸離的豪宅趴體,更配得上火焰傳說的最炫民族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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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結】

2020年的流年不利,讓人開始更加珍視喜劇appreciate comedy——至少是有潛力的喜劇。《歐洲歌唱大賽》和許多現代喜劇(以及大多數Netflix電影)一樣有着過長的毛病,似乎不超過兩個小時就沒法見人;這也使得電影顯得有些臃腫和冗長,強行填充的臨場發揮也并沒有很好的效果,反而有些礙眼。但作為2020年迄今為止最标準的喜劇電影——這已經要比絕大多數的Netflix喜劇(e.g., 《國際刺客真實回憶錄》《伊比薩》)要高竿了,上一部能達到這個水準的還是詹尼弗·安妮斯頓的《謀殺疑案》——專注和演員的魅力讓這部電影成為了意外驚喜。

【相關推薦】

《永不止步:戴維·寇克斯的故事》

《塔拉迪加之夜:瑞奇鮑比的民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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