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年我的爺爺去世之後,我其實在家裡住了很長一段時間,然後那個家就是現在拍攝到的這個房子。我觀察到我住了一段時間,首先就是沒什麼事幹了,我長期陷入在那種失去爺爺的emo當中,然後我就能觀察到家裡很多,以前沒有觀察到那種微妙的光線的變化,經常會有不知道哪裡折射的光,就是透過我家的小區的綠化帶,還有路過的行人,然後影子打在我身邊的牆上,然後還有那種沒有來源的光,就是在家裡環繞,然後會在我和我奶奶的腳邊停留。還會有門窗都是關着的,但是感覺到有風吹進來。那段時間我就把這些家裡邊的這種風或者風、影子,就是一種投射,情感的投射,好像是爺爺還沒有離開我,爺爺雖然肉身已經不在了,但他某種靈魂或者精神的物質就是化作了萬物,就是還留在這個房子裡陪伴着我和奶奶。
其實是基于這樣一種生活的感受,然後變成了影片當中現在的概念。光是爺爺,然後風是爺爺,影子也是爺爺,然後他也是保安也是狼人,就是他在我身邊的每一個角落就是處顯現,還留在我身邊。
魚花塘的妖怪
其實熊的故事我不知道有沒有觀衆也聽過,可能我們中部地區都會有這樣的傳說,熊是我奶奶跟我說的一個故事,但是其實原版的那個故事要比現在影片中呈現出來的要恐怖很多。
圓版的故事說的是小孩被馬戲團拐走之後,老闆拿一個鐵的梳子,然後把他渾身梳到皮開肉綻,然後再把狗的皮扒下來,粘在他的身上,就他的皮肉就和狗皮長在一起了,他就變成了一個熊孩的造型。我小時候其實是被這個故事吓唬過很長一段時間,然後在我害怕的過程中,其實就把熊的形象給可愛化想象了。對,然後包括那時候電視上大風車什麼之類的,裡邊都是一些什麼金龜子大拇哥。對,然後西遊記裡邊的那些并不恐怖的像玩具一樣的妖怪。
對,所以熊的形象就慢慢和那些大風車秋系裡邊的人物結合起來,然後現在可能就變成了影片當中熊的樣子。
非職業演員
這個片子的演員葉子是我的一個發小,然後我們就是關系非常的熟悉,30多年都在一起玩。20多年我還不到30歲(笑),還有女主角的奶奶就是我自己的奶奶,然後還有影片當中其他一些角色,其實都是我身邊的親朋好友就是被拽過來,然後包括還有一些劇組的工作人員,包括熊是我們的現場剪輯。
其實我和大家都是比較熟悉的,所以在挑選他們之前,我是會比較清楚他們能做到什麼程度。對,然後包括在寫劇本的時候,我也會盡量的去把這個角色貼近他們本來的樣貌然後保證他們來演的時候,其實就是更多的是在表演自己或者說自己的一個狀态。然後其他的可能就我看過侯孝賢導演的一些紀錄片,他也是(用到)很多素人演員。他的原則就是撞大運,你一直拍,然後拍到你要的那一條為止。
當時其實是我和我們當時一個剪輯的朋友,一起想出了一個和現在影片呈現出截然不同的一個方案,在那個版本裡面我們加入了很多的紀錄片的素材。我平時拍的就是關于爺爺奶奶真實的生活的記錄,然後其實加入那些記錄的素材是覺得現在的影片它已經有的素材可能不足夠支撐情感的濃度,可能加入了那些現實的素材之後,會可以幫助觀衆去理解這部影片的表達。然後那個版本剪完以後,其實我和我的團隊包括我們制片人看了之後都反響還不錯,覺得這個影片好像可以定剪了,或者在這個方向上繼續精進下去,其實是第三個版本。
但是剪完這個版本之後,我就一直特别的就不得勁,覺得怎麼都不對很難受,那個版本我自己還是沒有辦法接受,因為其實這部影片我還是想建立一個魚花塘這樣的一個幻想的世界,隻有這個世界存在,然後我的爺爺才可以永遠活在地方,然後我的奶奶或許也可以永生,是我的一個美好的願望了。那個版本其實用現實的部分侵入了樂園,這個是我其實沒有辦法接受的,于是我是在10月底的時候從頭開始剪輯。
那個版本我們大概剪了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我們再回到最初的順着劇本版本去找,重新把線索再勾連或者節奏什麼,反正做一些工作,最後決定說要定剪。現在觀衆看到這個版本,一個晚上,然後我們覺得差不多定剪了,我們完整的看了一遍,然後我們看的時候,我自己大概看了20多分鐘就開始哭,情緒一直就沒有辦法停下來過。
至少對我來說是這樣的一個情感的濃度,所以當時一天結束,我就說應該就是定剪了。對,是這樣決定了現在的版本。
聲音設計
其實我在寫劇本的時候就寫了很多的聲音設計在裡面,然後它有一個最基礎的概念,跟你說太多創作的秘密了(笑)。
這就是因為這個影片其實他在努力想要還原一種做夢時候的感受,然後我就把我自己做夢時候很多感受就是想辦法總結和記錄下來,其實就是很多錯位,比如說空間位置的錯位,然後聲音的錯位,對,所以其實在寫劇本的時候,我就在聲音設計上做了很多,比如說你在這個空間聽到的其實不是這個空間的聲音,或者你把一些日常的聲音當做是其他的聲音。
這個影片當中用聲音做了很多線索的串聯,我們其實就是用錯位的一個概念在一直往下繼續,在現場錄到盡可能多的這些現實的聲音,我要捕捉所有一切的實感的部分,然後我們再在後期的時候把這些現實的東西做變形做錯位,然後或者像DJ打碟一樣做一些音效,都是我們用現實的聲音做的變化,在他保證實感的基礎上能做一些錯位和變化,然後營造那種又熟悉又陌生的夢境的感受,大概是這樣。
導演的身份與作品
在我剛開始創作的時候,作品肯定會跟我有非常強的關系,因為我也沒有再看到更大的世界,然後我的世界裡可能隻有我和我的家人和朋友。
跟你分享一個小的事情,就是我在做完這部影片之後,首先給了我的研究生老師去看,然後研究生老師看完這部影片之後,他跟我說了一段話,他說首先就是小雨恭喜你已經完成了自己的第一部作品,然後你已經看見自己了。但是你要知道當我們看向一面玻璃,然後你既可以從這面玻璃的倒影裡看到你自己,你也可以把這面玻璃當做是一面窗戶,你可以透過這面玻璃看到外面的世界,你可以關心更多的人,當時我剛做完這部影片,我還沒有意識到這件事情,當我完成這部影片,然後它開始走電影節,見到越來越多的觀衆之後,我覺得我好像完成了建立自己的過程。
所以在我之後的作品裡,我覺得我或許有能力去關心更多的人,然後看更大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