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訪、校對:夢卿

翻譯:Miranda

編輯:笑意

公衆号;抛開書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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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屬于不受懲罰的殘酷的時代已經開始。”

The era of unpunished cruelty has begun.

拉脫維亞導演Dāvis Sīmanis的第一部劇情片《逃離裡加》(Escaping Riga)中這句旁白,也可以作為他的新作《戰前一年》(The Year before the War)的注腳。

在”屬于不受懲罰的殘酷的時代”,(渺小的)個體是如何活著的?個體與時代之間發生著怎樣的互動?“曆史”是如何發生,又如何被回看,被書寫?

這些問題,曆史專業出身的Sīmanis試圖用電影這一媒介去回答。《逃離裡加》中,他追随思想家以賽亞·伯林(Isaiah Berlin)和電影導演謝爾蓋·愛森斯坦(Sergei M. Eisenstein)生平與創作/寫作,以類似紀錄片的手法,描述了二十世紀兩位生于裡加的創作者,如何走上全然不同的道路,并以各自的方式參與所處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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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離裡加》

少年時期,謝爾蓋·愛森斯坦曾讀到一本标題很煽動的“生活指南讀物”《優雅地結束生命的21種方法》,他狂熱地被書裡的“自殺實驗”吸引,并渴望一種更激烈的生活。1918年,他從彼得格勒建築工程學院( Petrograd Institute of Civil Engineering)辍學,加入紅軍,成為俄羅斯革命的一員,參與了十月革命的宣傳工作,也“體驗”了戰場的殺戮與殘酷。直到1948年離世,愛森斯坦都是以一種“革命者”的态度,投入到一場場未知的事件中;而他的電影,像他内在的、無法用語言刻畫的種種惡魔的外顯,他渴望近距離地、“一手地”參與曆史現場,卻又懷疑這種動機的可行性,懷疑“忠實再現”曆史現實其實是另一種“虛構”,這一沖突的狀态伴随他整個生命。

從某種程度上來看,以賽亞·伯林則算是愛森斯坦的“反面”,他從未全情“擁抱”任何具體的事件,絕大部分時候,他更像一位曆史的觀察者,永遠戴著他的黑框眼鏡,以犀利的目光“剖析”眼前的動蕩“現實”,并試著梳理它的脈絡,給出一些有價值的解釋。1910年代起,裡加對于當地猶太人的歧視與不平等對待越來越加劇,1921年,少年時期的伯林跟随家人,從裡加逃往英國倫敦。在倫敦的學校,伯林的日常在英國同學們的口頭霸淩中度過,每天從學校挂著眼淚回家:一個男生稱他“肮髒的猶太人”,另一個人“訂正道,應該是“肮髒的德國人”。不過,似乎為哲學與思想而生的伯林,很快顯露出他的過人指出,通過他的學識、思想與對時代獨到的洞見被認可。當人們稱他為“英國哲學家”,他堅持說“我永遠是一名來自裡加的俄國猶太人。”他本能地與各種狂熱運動保持距離,在哲學裡找到他的替代性的“歸宿”。

《戰前一年》的男主角漢斯(Hans)和他無法擺脫的分身魂(Doppelgänger)彼得(Peter),從人格特質上來看,像是愛森斯坦和伯林的結合體,隻是,上述兩位家境優渥的裡加人在動蕩時代還有一定的“選擇權”,一個選擇投奔紅色革命,一個選擇了遠離硝煙四起的歐洲大陸,而小人物漢斯,在大曆史面前完全是混沌和無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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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演Dāvis Sīmanis

第一個問題是關于影片主角的,我看到最後也不太清楚漢斯和彼得的關系。請問,你是如何設計彼得和漢斯這兩個角色,并處理他們之間複雜的關系的?

我認為,從個體層面來看,這是一個處于身份認同危機中的角色,他試圖了解“内在的自我”,找到自己的生活方式。我刻意留下了關于"分身魂 “(Doppelgänger)的開放性問題;漢斯有可能就是彼得自己,或者是另一個版本的彼得,又或者是彼得的兄弟,過着和彼得類似的生活。所以,你沒法真正理清他們倆的關系,這是我們留下的一個“迷”,你不知道,很多事情是否真實發生過。當我們試圖找出認識自己,建立某種身份認同,最困難的部分,往往是你無法分辨:我現在所過的生活,真的是我自己的生活,還是另一個和我很像的人的生活?因為你們在重複不同的軌迹與不同的結構。

但是,到某個節點,當你身處危機中心、你的個人危機的中心,你會清楚意識到:我的生活裡哪些部分是我親身經曆過的,可以稱之“我的生活”,哪些部分是可能是社會構建的我,是任何人都可以操控的部分。“我”不是單一的個人,我是不同動作、想法和行為組合而成的綜合體。這就是在電影中創造彼得和漢斯兩個人物的主要目的。

男主角彼得在經曆他個體的身份認同危機的時候,他同時也是在遭受整個社會各種動蕩因素的影響。他的個體身份危機,是不是可以視為社會危機在個體層面的一種反映?

完全正确。影片中的危機有兩個層面:一個是社會-曆史的層面,這就像戰前時期,在某種程度上,整個社會是“自殺式的”,處在一種毀滅、崩壞或者說滅絕的境地。但同時,在個體層面上,社會危機的存在也觸發個人危機,它也影響到内在的問題,你盡力想要回答“我是誰?”。所以,對個體而言,這也成為一種内在的、私人的危機。

電影中大部分的場景都是在拉脫維亞首都裡加(Riga)這座城市拍攝的,包括影片開頭取景就在裡加,呈現戰前在裡加發生的各種事。你能介紹一下當時裡加具體的社會情況嗎?電影中發生在裡加的場景,是基于真實的曆史拍攝的嗎?

如果我們要讨論全片的曆史真實性,它并非百分百是真實的。電影中的很多提醒曆史真實性(historical truth )的場景,不是“再現曆史”。當然,很多場景都是曆史檔案與資料中提煉出來的,包括文學作品、個人回憶錄,還有其他各種提供曆史信息的檔案,它們都有助于我更好地了解當時發生了什麼,那時的人們是如何生活的。當我們談論一戰前的裡加,無法避開的一點是,那時裡加處于巨大的社會動蕩中,各種沖突同時存在。

當時的裡加是被俄羅斯帝國的占領的,而整個拉脫維亞又因為地理-曆史的原因,一直受到俄羅斯帝國和德國貴族的雙重影響。所以,裡加其實是一個集中展現歐洲社會沖突和動蕩的地點。很多拉脫維亞年輕人參加了1905年的俄國革命(1905 Russian Revolution),這意味著他們在社會-政治層面是高度活躍的。并且就在一戰爆發的前一年,他們中的很多人成為了無政府主義者,他們變成殺手,投彈手,成為當時的“恐怖分子”。這些都是真實的社會-政治背景。影片中的主人公彼得也确實是真實存在過的曆史人物,但是他并不存在于1913這個具體的年份。這就是影片不完全遵循曆史史實的地方,這也是電影這一媒介的獨特創新之處——當觀衆看到一些特定的、重要的曆史場景,他們可以主動去辨别什麼是真實的,什麼又不是真實的,并且理解和接受這樣的設定。與此同時,這也可以引發他們的好奇和疑問:在曆史上,那個年代到底發生了什麼?也許,他們會去思考那個年代的故事,自發地主動地去查閱資料,探索這些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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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你的電影裡,你不想提供完全貼合史實的曆史信息,而是傾向于給觀衆營造一種符合特定曆史環境的氛圍感,所以,你選擇“超現實主義”的手法去講曆史故事?

是的。當你在創作一部電影的時候,你并不是在一個嚴格的、唯一版本的曆史叙事中創作;你是在創造某種感覺,某種氛圍,某種時代精神,你是在向觀衆傳遞這種曆史情感(historical emotion)或者說曆史感覺(historical sensation)。因為無法從電影裡得到所有的史實,看完電影後,觀衆可能會對真正的曆史産生興趣,會自發地去研究。所以,電影以一種超現實主義的手法呈現。

拍攝曆史題材的影片,無論你是否選擇以非常寫實的手法去拍攝,拍完後,這部電影就成了特定曆史事件的呈現版本之一。當我們想到我們的後代,如果他們想要了解過去的曆史,他們不會選擇閱讀,而是更傾向于選擇電影這種方式。當你拍了一部曆史題材的電影,并說這是關于特定曆史感覺的唯一的真相,後世的人們會理所當然地接受你的論斷,他們會說:“哦,我懂了,曆史就是這樣子的!”這樣的事情,現在已經在發生了。比如說,在美國的很多大學裡,大多數的歐洲曆史都是通過好萊塢電影來被講授的,但是,這些電影裡呈現的歐洲,并不一定符合真實的歐洲曆史。

所以,你對用電影來呈現曆史這件事是很謹慎的。你盡量避免提供任何自诩權威的、單一的、主導性的對曆史事件的诠釋。

是的,某種程度上,我避免了一些意識形态層面的問題。是的,從這個意義上說,我避免用一種诠釋來“霸占”觀衆的認知。很多年來,我一直在研究(呈現)曆史和電影的關系這個問題,這是我真正關心的課題。我不是專業的曆史學家,我隻是接受了曆史學家的專業訓練,所以,我的電影永遠不會是學術性的曆史叙事,那更多是對于曆史現象的解釋。在這個意義上,我不想表現得像一個無所不知的人,聲稱自己了解“客觀版本”的曆史。

嗯,這種自我定位很有意思。我了解到你在大學裡主修的是曆史專業,也拍攝過很多曆史題材的紀錄片。但是這部影片體現出你對曆史題材劇情片的探索,為什麼你沒有繼續學術的道路,而是選擇用電影這種媒介去呈現曆史呢?

其實這也是我身上矛盾的地方,不過,我想,這就是我的生活,我需要這樣做。一方面,我讀曆史專業很多年,我甚至拿到了曆史學的博士學位;不過,我也一直在思考電影中的曆史表現。另一方面,因為我本身出身于一個電影家庭,我的父親 Dāvis Sīmanis是拉脫維亞著名的攝影師。(注:導演和父親同名,在拉脫維亞,通常導演的名字會寫成Dāvis Sīmanis jr.)我是在一個電影世家中長大的。對我來說,想跳下這輛“電影大巴”是有點困難的,因此,我嘗試着把這兩部分(電影和曆史)結合起來,進行創新。我認為我們需要電影這種媒介來講述曆史故事,同時,我們必須找到特定的方式,一種讓觀衆沒有壓迫感的方式。因為,在電影裡你永遠不可能呈現出“正确的曆史”,很少有電影能把真正的曆史講好,因為電影裡一定會有主角,但曆史是沒有主要角色的。講到曆史,它有自身不可打破的時序,如果你遵守曆史的時序,你就損失了電影自身打破各種秩序的可能性。很多時候,你很難停留在學院派的曆史叙事上去做電影。你必須做出改變,因為你是拍電影的人,你的電影是要被觀看的。這就是為什麼,當你處理曆史素材時,你需要找到一種你的工作方法。

電影中有幾處提到精神分析學和弗洛伊德。有一幕是彼得和醫生相遇,并接受對方精神分析。為什麼設計心理醫生弗洛伊德這樣一個角色呢?

精神分析(psycho analysis)作為二十世紀初興起的一個全新的概念和實踐,從一戰前到二戰結束後,一直盛行于歐洲。這是符合電影時代背景的。在這種極端的時代,會有像弗洛伊德這樣的心理學家出現,嘗試用特定的理論來解釋現實生活中的所有現象。通過你的夢境和你的遭遇來分析所有的事情,并把其統統歸咎到性,童年,生死等層面上;他分析你,告訴你“你是誰”。我認為,他的精神分析學是一個非常強烈的時代标志,特别是戰前時期。這就像人們認為有一個“國籍”(注:或者是特定的、确鑿的身份認同)存在, 一切都将是不同的;因為人的心智比任何事物都更強大,所以我們會持續進步。但是,在當時,不僅僅是心理分析學,其他領域也很相似,對人類抱有一種盲目自大、過度樂觀的看法,認為一切的一切,都可以用一種特定學說來解釋,一切都是處在特定系統中的。但事實證明,人類對理性的高度信仰和對科學的過分追求,間接地導緻了這場可怕的戰争。而之後這場戰争影響了整個二十世紀。

在電影開頭有一個細節是,在火車上,彼得試著幫助被乘務員驅逐的猶太婦女,這時候,他對猶太婦女是有同情心的,他身上還有很多人性的部分。但是,當他加入軍隊來到了戰場,當他開始殺人,他身上的人性越來越弱。這與開頭一幕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為什麼彼得會有這麼大的轉變?

是的,這是電影裡一個非常小的細節,可能很多觀衆都沒有注意到,開頭火車上的場景,是我特地埋下的一個小伏筆,我希望有更多的觀衆能夠注意到這一轉變。最後一幕,在審判廳,他完全變了,面對眼前的人,他不為所動,隻覺得“這是我的工作”。面對兩名陌生的猶太女士,他的反應完全是相反的:起初是想要幫助對方,現在,他給一名猶太女士直接判了死刑。

嗯,彼得完全變了,因為曆史的瘋狂與殘酷,他也喪失了他原有的韌性的部分,他逐漸變成了一台殺人的戰争機器,他已經不知道他在做什麼。就像最後一幕,他的随從對他說:你不需要思考事情的意義,你是英雄,你隻要服從和“代表”我們的革命。

是的。事實上,彼得這個人物是基于一些真實的曆史人物原型來設計的。比如,我借鑒了比利時作家 Georges Simenon的法文小說《The Strange Case of Peter the Lett 》(French: Pietr-le-Letton)。這部小說裡有兩兄弟,一個叫彼得,另一個叫漢斯。彼得是一個殺手,後來他死了,于是漢斯就代替了彼得。塑造彼得這個人物的時候,我也引用了這本小說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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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頭部分,在結冰的湖面上,一個男子想要知道死亡的感覺,直接跳湖自殺了。中間有一幕,一群人擡著空棺材走過,一個男人說:“你不能和死神開玩笑。”(You couldn't play joke with death)對我來說,這句話很強烈,是象征意義很強的一幕。死亡有關的景象貫穿了整部影片,請問死亡在整部影片中的意義是什麼?

死亡意味着身份認同危機。因為,當你意識到你在這個世界上的時間是有限的,死亡終究會降臨,這會加劇你對自我身份的危機感。死亡是無法被解釋的,是神秘的。它一直存在于個人的危機中,在特定境況下,在極端的年代,死亡的“在場感”很強烈,它無處不在。人們都在思考它、談論它,甚至把它變成了一種娛樂。比如,當你讀二十世紀初的一些小說,你會發現當時很多作家對死亡這個題材很著迷,把死亡作為主題,因為人們迫切想要了解死亡的意義,想通過認識死亡來确定自己生命的意義。同時,人們想盡辦法,渴望找到對抗死亡的方式。電影裡,彼得被女特務帶到一個房間,女特務給他展示一具屍體,這具屍體通過特殊技術被保存,女特務說:“…這個醫生因為煉金術實驗中毒而死,如今,很多小布爾喬亞階級的醫生渴望永生。”那個時代,很多人拿自己做實驗,他希望通過科學來對抗死亡。

很多電影裡,都講到人對永生的渴望。我認為一戰前那個時期,是人們第一次意識到死亡的可怕,死亡是每個人的最終結局。意識到死亡在場,人們才開始明白,所有人都隻能活一次,所以他們才會瘋狂地想要找到一直活着的辦法。但這樣的思想是非常危險的。

我覺得這一點在當前也體現得很明顯:人們制造機器人,研究冷凍人等等。但我不是說曆史在不斷地重複。這也是一個充滿危機的時代,我們見證各種強烈的情感、态度、情緒很輕易地爆發。我希望用這部電影作為一個提醒,這部電影就像一個警示“前方危險”的路标,通過看上世紀初期的危機,我們可以反觀自身,更清楚認識到我們如何對周遭世界作出反應,如何與他人互動,如何與身邊的人交流。

在一次采訪中,你曾經說過,你對同樣生于裡加的以賽亞·伯林很有共鳴,你更像一位所處時代的觀察者,而不是愛森斯坦那樣投入運動的革命者。作為一位曆史學出身的電影創作者,你如何看待曆史和當下的關系。你會描述我們現在所處的時代?

……我們現在所處的時代和一戰前有相似的地方,都是動蕩的年代,同時,今天也有很多新的因素。我們更像是生活在一個被各種新媒介、互聯網等各種視覺沖擊所包圍的信息爆炸并且動蕩的時代。在過去,人們想要了解一個東西,必須廣泛查閱各種資料,而現在,我們想要了解一個事物,隻需要谷歌一下,敲幾下鍵盤,你就可以獲取想要的信息。正因為今天的社會,獲取知識變得如此便捷,自然而然地,人們對諸多事物的了解都變得表淺而不深刻。這是一個有意思的、充滿矛盾的時代。

其實每個時代都有每個時代的特色,和其不斷發展的意義所在,不能輕易地去評價哪個時代一定優于另一個時代。比如,過去的人可能擁有更多的個體自由,因為社會-政治體系尚不完善。但是,現在我們生活在一個和平的、沒有戰争的年代,這也是一件好事。擁有個人自由是好的,但同時,沒有戰争也是好的。可是,這些價值觀之間存在着根本沖突,因為,想要獲得個體自由的人,可能會試圖制造戰争來争取自由,而戰争是消極和負面的。我認為,我們正處于價值觀層面充滿差異和沖突的時代。這一點在政治問題上尤為明顯。當你看到美國過去四年所發生的事情,你會就強烈感覺到,如果價值觀不同,并且這些價值觀念不斷地獲得支持和補給,極端的事情就會發生。

最後一個問題,在一次采訪中,你也提到曾自己“出于恐懼的創造力”(“creativity out of fears”),可以解釋一下這個點嗎,為什麼你用這個詞描述自己的狀态呢?

這是我不久前關于自己的新發現。創作電影的時候,我會感覺到一種極度的痛苦(agony)。我認為,做電影的時候,如果進展特别順利特别輕松,那種視覺效果的追求和聚焦就沒法實現。我認為,這種痛苦來自于恐懼,我恐懼與他人的溝通不到位,恐懼我不清楚自己正在做的事情,恐懼錯誤的觀念,恐懼被人問:你今天打算做什麼?,恐懼我對這個問題沒有答案……這種恐懼是非常客觀的存在,因為你需要找到一個答案。你必須以一種向内的方式來克服這種恐懼。當你處在恐懼的狀态下,它會驅使你,讓你不斷地做出各種各樣的決定。對于你做的每件事,你從來不會有确定感。對我來說,恐懼就是創造力,它促使我更加投入地去完成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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