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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可能聽過這首歌,如果從不新穎也從不過時,那就是民謠。

                                                                                 ——題記

我一直認為,一首好的主題曲是一部電影的靈魂。它起到的作用是無可比拟的:是在帷幕合上時,對情感的再度渲染;是在最短時間内,引起廣泛心靈共鳴的最佳途徑。

就像《昨日重現》之于《生命因你而動聽》,《斯卡布羅集市》之于《畢業生》,《心之陰影》之于《這個殺手不太冷》,《永遠同在》之于《千與千尋》。而這次,是《500英裡》之于《醉鄉民謠》。

最初聽到《500英裡》是在19年的冬天。當前奏響起時,我被這支歌中隐蔽的憂愁打動——是一種隐藏在流暢潇灑的歌詞與旋律背後,不易捕捉的鄉愁與失落。以此為契機,我了解了歌曲背後的電影《醉鄉民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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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部新時代的老電影。說它新,是因為上映于2013年,由新秀演員——“小赫本”凱瑞·穆麗根和奧斯蔔·伊薩克等人參演。說它老,是因為這部電影再現了20世紀60年代民謠全盛時期,民謠歌手的故事,采用了大量冷色系來營造出一種灰蒙蒙的古舊感,電影原聲帶也大量應用了古老的民謠元素。

《醉鄉民謠》又名《知音夢裡行》,它以音樂電影的常規套路,叙述了民謠音樂人勒維恩披荊斬棘、艱難悲苦的一生,憂傷的旋律貫串始終。

從片頭的《Hang Me, Oh Hang Me》到片尾的《Farewell》,整部電影都沉浸在一種溢于言表的哀傷氣氛中。

《醉鄉民謠》于2013年獲得第66屆戛納電影節金棕榈獎,2014年獲得第86屆奧斯卡金像獎、第71屆金球獎。豆瓣評分8.1分,9萬多人參與評論,是一部較為小衆的音樂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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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力追逐夢想的“鲱魚群”


電影的開端,勒維恩在格林尼治村的小酒館中演唱自己譜寫的《絞死我啊,絞死我》。晦暗不明的燈光,混合着香煙與啤酒氣味的空氣,沉郁的唱腔,奠定了這部電影的基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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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20世紀60年代的美國,民謠進入了一個全盛的時代,湧現了一批知名民謠歌手。這是原本小衆的民謠的光輝歲月,也是一段大浪淘沙的歲月。新的流量歌手占據了民謠圈的主導地位,而風格純粹,不摻雜金錢味道的歌手卻無處謀生。

可想而知,業餘民謠歌手勒維恩的路途何其艱難。

在事業上,勒維恩是一名不折不扣的失敗者。始終在追逐時代,卻又落後于時代。

他極有創作天賦,譜寫的歌詞與伴奏簡單而又細膩,以詩一般的歌聲直擊人心,又不過分張揚。曾經與老搭檔麥基合作出過專輯,但因為本身名氣缺乏,不具有被商業投資的潛力,幾乎一張都沒有賣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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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維恩居無定所,穿梭在不同的街道與酒館中,輪流在各個好友家借住。高芬笑稱“隻有在西城無處可去時,才會到東村。”

平日在朋友的酒館“煤氣燈”獻唱為生,但又不滿足微薄的“紅包場”收入,決定前往芝加哥的“角之門”,企求一次在舞台上演出的機會。“角之門”的老闆巴德·果斯曼聽完他唱的《王後珍之死》後,果斷對他說“在你身上我看不到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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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灰意冷的勒維恩決定孤身返回家鄉紐約,重新做回老本行——海員。

對于他而言,這既是回頭路,也是新的開始。

然而上帝不僅關上了“音樂”的門,甚至順手将“海員”的窗也堵死了。勒維恩在補齊海員協會的會費後,竟發現自己的海員執照已經丢失。

他焦思苦慮,輾轉反側,決定回到格林尼治村,繼續他的音樂之旅。

命運之神似乎對他有偏見,将他一次又一次地摔入谷底,可是他依舊沒有放棄對明天的期待。

酒吧駐唱拿不了多少錢,沒關系,試試發專輯;專輯賣不出去,那就嘗試開個人演唱會;“角之門”的老闆看不上我,那就去當海員吧,先攢錢再說;海員執照丢了怎麼辦,那就繼續唱歌吧,從頭再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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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或許也是電影想要傳達給我們的訊息:就算今天有多糟糕,過往有多狼狽,也不要放棄對未來的期望。

就像網上很流行的一句話那樣: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還有一二特别不如意。誰不是一關接着一關闖過來的呢,風平浪靜是短暫的,而狂風驟雨卻是常态。不咬緊牙關堅持下去,你怎麼會知道自己能走多遠,光明又在何方?

當煙霧封鎖前程,當巨浪拍斷枙杆,我們仍要握好手中的羅盤,繼續追尋心中“美麗的鲱魚群”。就像勒維恩為父親寫的《鲱魚群》:

Come wind or calm or wintergale

無論是狂風大作,風平浪靜還是寒風凜冽

Sweating or cold

汗流浃背還是寒冷徹骨

Growing up, growing old ordying

我慢慢成長,慢慢衰老,最終死去

As we hunted the bonnyshoals of herring

我們要去捕獵美麗的鲱魚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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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綠崎岖的路途


較于民謠上感情細膩,勒維恩在生活中則是一名不折不扣的“爛人”。

他住在朋友高芬的家,高芬和妻子不僅待他親如兄弟,而且時常将他介紹給有一定地位的民謠樂人。可他不僅弄丢了高芬的貓,還搞砸了為他而準備的音樂晚宴;

勒維恩喜歡民謠人吉姆的女友珍,卻又不敢當面表達,甚至讓珍懷上了自己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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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AKRON有一個兩歲多的私生子,但因不敢面對過去,一直沒有與孩子的生母聯系;

和照顧父親的妹妹吵架,脫口而出“演藝圈外的都是在苟且偷生”,刺傷了一直規勸他的妹妹的心。因為這在妹妹看來,這是在諷刺父親苟且偷生;

回到格林尼治村的酒館後,對民謠女歌手出言不遜,砸了朋友的場。

這樣的一個爛人,好運似乎與他絕緣:海員證丢失;所愛的人卻憎惡自己;搭便車前往芝加哥途中,司機被警察帶走,自己隻好再另外搭車……勒維恩不斷被現實打擊,又将災禍帶給他人。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有些慫的爛人,仍然有勇氣賣掉房子,去當一名流浪歌手;在别離之前,向心愛的人表白;抛棄格林尼治村穩定的民謠生活,前往人生地不熟的芝加哥追求夢想。

人又不是鹹魚,總該有值得放手一搏的夢想。莫要貪圖眼前的安逸,要勇于進行新的挑戰。盡管為此需要付出高昂的代價,盡管旅途崎岖難行,但也要嘗試。人生呀,就是不要怕辛苦與失敗,過程遠比結局更重要。肉體不是留着伺候的,而是用來遭罪的。

科恩兄弟用了大量細節,對勒維恩進行了内心描寫和形象刻畫,勒維恩的經曆組成了影片中的明線,那麼被勒維恩弄丢的貓,則是影片中的暗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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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某一個清晨,勒維恩把貓不小心放了出去,找回貓時發覺自己被關在門外,且沒有鑰匙。勒維恩請求守門人同意将貓寄放在門房,守門人說自己要看管電梯,沒有時間照看貓咪。無奈之下,勒維恩隻好将貓帶上了地鐵,前往吉恩與珍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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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将無處過夜自己,和暫時無法回到高芬身邊的貓留在吉恩的家中,勒維恩與珍發生了争執。在度過艱難的一夜後,次日清晨貓又從吉恩家的窗台上溜走。

後來他在咖啡館的門口,将一隻與高芬的貓外形相近的貓,誤認是自己遺失的貓。把貓送回去之後,被告知顯然不是高芬的貓。因為高芬的貓是母的,而這一隻是公的。

當勒維恩再度來到高芬的家中,準備就貓的問題向高芬道歉,竟意外得知高芬的貓又自己找回來了。

導演科恩兄弟借這隻貓的遭遇暗示觀衆勒維恩的人生經曆:得不到守門人和珍的待見,象征自己沒有名聲,得不到制片人的重視;被關在門外象征前途受阻;走失象征四處漂泊,居無定所;把公貓和母貓弄混,象征自己在一次次的失敗和流浪中,漸漸迷失了自己的夢想;貓最終回到高芬家中,象征又回到了民謠世界中。

貓的名字“尤利西斯”也另有寓意:“尤利西斯”是愛爾蘭作家詹姆斯·喬伊斯創作的長篇小說的書名。這部小說講述了青年詩人斯蒂芬尋找一個精神上象征性的父親和布盧姆尋找一個兒子的故事。同時也是希臘神話中,一位意志堅定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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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維恩也一直在為自己的民謠生涯尋找一個精神寄托,在碧綠崎岖的旅途上,始終在向着太陽飛翔,永不停息。就像他在前往芝加哥途中,彈唱的那首《碧綠崎岖的路途》:

See that crow up in the sky

你看到天上的那隻烏鴉了麼?

He don't walk, he just fly…

它不需漫步,它僅需飛翔

He don’t walk, he don’t run

它不漫步也不奔跑

Keep on flapping to the sun

隻需繼續向着太陽撲打着翅膀

祝你好運


這部100多分鐘的電影,沒有宏大的制作與宏大的題材,隻是以倒序+正序的方式,講述了一位民謠樂人三五天内的故事。電影看上去平淡無奇,卻充滿絕妙的反諷、暗喻、黑色幽默。

而做為一部音樂類電影的自覺,這部電影的原聲帶同樣優秀。

除了那首《拜托啦,肯尼迪先生》的背景設定在60年代初,風格輕快,令人忍俊不禁之外,其他歌曲風格或是沉抑,或是絕望,以民謠圈内非常典型的流浪和旅行為主題,無論放在當下,亦或在60年代都不算過時或者另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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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勒維恩所說:你們可能聽過這首歌,如果從不新穎也從不過時,那就是民謠。

這些永不過時的民謠以“比興”的方式,叙述了勒維恩的經曆,帶給觀衆心靈上的共鳴。電影結束後,那些悠遠、哀傷的曲調仍在耳邊反複回旋。

電影的開篇,勒維恩在那首風格暗黑的《吊死我啊,吊死我》中借歌言志,緬懷友人。

歌詞中說“在世間我遊走四方,在開普吉拉多和阿肯色州流浪”是指勒維恩常年流浪他鄉;開頭的“絞死我 哦 絞死我 我将不久于人世”,不僅是勒維恩對未來的無望,也在暗中呼應了影片中,老搭檔麥基自殺的往事。

勒維恩在“角之門”動情地彈奏《王後珍之死》,想起了自己的兩個孩子:一個未能出世,一個兩歲了卻未見過一面。而這種浪漫的情懷卻隻得到了一句“在你身上看不到錢”。

歌詞中亨利八世的王後珍難産是自己懷才不遇的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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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酒吧“煤氣燈”内,民謠人卓依、吉姆與珍演唱的主題曲《500英裡》則是借遊子離家遠行,卻生無分文,無法衣錦還鄉的愧疚以映照勒維恩的際遇。可謂是“巴山楚水凄涼地,二十三年棄置身。還舊空呤聞笛賦,到鄉翻似爛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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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貼合情節與人物形象的原聲帶之外,影片中的黑色幽默與反諷同樣别具一格。

電影中勒維恩和年邁的父親相對無言,随後他彈起了那首八歲時寫給父親的歌——《鲱魚群》。正當我以為被旋律和歌詞打動的父親要落淚的時,畫面一轉——父親失禁了。

電影尾聲勒維恩為了出氣侮辱一位年長的民謠女歌手。也許對方同他一樣,堅持民謠至今;也許是在時隔多年後,在家人的鼓勵下重新走上舞台,但卻成為一個失意者的出氣筒……多麼絕妙的諷刺!

影片的首尾如出一轍:勒維恩出言嘲諷女歌手,被女歌手的丈夫揍了一頓。隻不過叙事方式不同,這組出其不意的情節安排,不僅出人意料,也給觀影者留下了足夠的懸念與思考。這正是導演科恩兄弟的魅力所在。

透過這些反諷、暗喻與黑色幽默,再加以貫串整個影片的原聲帶,流浪民謠歌手勒維恩的形象也更加鮮明複雜。通過人物短短幾天的經曆,也可以大緻推斷出勒維恩的生平際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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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維恩背着吉他,懷揣着夢想四處流浪,如騎士般地在沒有劍與魔法的樂壇,與惡魔和巫師戰鬥。反複咀嚼失敗,卻從未向現實低下頭顱。勒維恩并不是成功者,但他雖敗猶榮。

勒維恩的原型,在真實的民謠世界中比比皆是。他們以夢為馬,行走天涯,經曆過現實的痛擊,但也能用懷着希冀眼神注視前方的道路。

這部電影是民謠人的真實寫照,何嘗又不是替每個普通的我們發聲:總有人為了夢想锲而不舍,為了生活不遺餘力。或許有的人在天時地利人和之下,已登上高山欣賞日出,有的人依舊在城市底部奮力前行,不論結局如何,他們總歸堅持下來了。在前往夢想這條道上,衆生從來平等。

渺小如我們,也知道第一次不成功,那就再試第二次;A計劃失敗了,還有二十五個字母可以用。

盡管好運不常伴,我還是要祝願我們每個人:好運永遠同在。

但願我們也如勒維恩的那首《祝你好運》一樣,心中永遠住着一位高大的愛人,失去了他生活便索然無味。翻山越嶺,漂洋過海,曆經千辛萬苦,也要看一眼心中的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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