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的黎明

灼灼的紅日已經從地平線上升起,它來了!帶着對大地最純潔、最真摯、最無暇的愛戀,帶着最純潔的孕育的欲望。太陽啊!偉大如你,可如果沒有被你所照耀的人類,你的生命中又怎會有幸福?正如德性失去了理性存在者,就失去了立法的前提,但這個世界,隻有猿猴,猿猴又怎能被稱為理性存在者?對理性存在者而言,猿猴意味着一種痛苦、一份恥辱,一個被恥笑的理由,一群被限制在自愛原則和權力意志,同時又被自然律打壓的他律生物,他們的意志僅僅遵守病理學上的規範,不給自己提供法則,這與德性的意向相對立,可猿猴哪知道什麼德性,他們連最基本的對大地的愛都沒有,為了争奪大地的殘羹冷炙,他們嘶吼着,露出參差不齊的尖牙、留出充滿嫉妒的唾液,和駱駝野豬相比,他們不懂得從重負中得到神恩,和獅子相比,他們不懂得從掠奪中創造自由,他們隻會在虛張聲勢中暴露自己的醜态甚至病态,最後狼狽逃走。日日月月,猿猴一直像蠕蟲一樣生活,直到有一天,在太陽升起之前,理性被給予了!在黎明神聖的白光中、在大地堅實的肩膀上、在星海不舍的凝視中,如石碑一樣高聳在山脈間。猿猴們圍繞着石碑,沐浴着理性的溫泉,他們不再猙獰,而是像剛從産道中出來的嬰兒一般哭叫,從理性的産道中,一個新的開端來到了世界上,猿猴們受到了她的啟發,對着從石碑上冉冉升起的太陽,高呼到:“我們需要一個新的遊戲規則!我們要創造新的價值!我們應當得到一種偉大的肯定!意圖毀滅舊世界的精神!我們想要用自己的意志來創造一個新的世界!”太陽從這豪言壯語中找到了自己的立法前提,太陽如是說:“我渴求着至高的東西,但我更希望你能為我先行、更希望得到你們的力量,無論這力量是來自愛情、來自仇恨,還是來自憤怒,你身體中自有的理性要比你最深的智慧中所包含的理性豐富,你們具有一種通過規則的表象來規定自己原因性的能力,即有能力根據原理,從而也根據先天的實踐規則來行動,但這些能力需要你如駱駝一般去荒漠中探索、用貶低自己的方式來傷害自己的傲慢、用表現愚蠢的方式來嘲谑自己的指揮,同時要用飽含知識的芬芳的青草和橡果來充實自己、為了真理甘心讓自己的靈魂忍饑挨餓、對那些嘲笑你的人依舊滿懷熱情,對此,我給予你德性法則,你通過德性法則了解,你作為人類,應當接受自己被克服、被毀滅、最終成為超人的命運。”不久前才學會仰天長嘯的猿猴,俯視着大地,默默禱告:“這種德性是新生的權力,是一種具備支配性的思想,環繞在這種思想周圍的靈魂都是聰敏的,她是一輪金色的太陽,盤繞着它的是蛇,一條代表知識的蛇。”禱告中,猿猴進化成了人類,同時制定了新的遊戲規則——善惡概念主導實踐法則,即主體通過經驗在愉快與不快的情感中識别善惡,識别根據就是與感覺直接結合的東西,即内感官的接受性,它導緻善的概念産生了僅能作為手段的實踐準則,該實踐準則包含對于任何目的是善的東西作為意志的對象,但不包含就實踐準則自身而言的某物,因此,這些對象是外在于意志的,而僅僅處在情感中,因此人類的定位在理性存在者與感性存在者之間徘徊,可以以此證明人類是感性存在者,但人類作為理性存在者還屬于神秘主義的範疇,可以證明的是,理性在感性方面的運用可以作為人類的工具論存在,它把人類的幸福作為評判根據,來規定行動與愛好的關系,進而照顧人類的利益。借用理性的感性運用,人類對猿猴用有着締造本能的意志怒吼:“我過去曾希望成為人類,将來我過去曾希望成為超人!因此我要先克服你,然後再克服我自己!”目睹了人類的怒吼與猿猴的死亡,太陽如是說:“在現有的評估體系中,生命的價值總是被高估,甚至高出了它本身,但是,這種高估,實際上就是一種意志,但凡生命存在的地方,意志就無處不在,但意志所追求的卻不是生命的不朽,而是永恒的權力,但此時,一種更有力的意志不知不覺間在你們所界定的價值體系中紮根,并茁壯成長,它是一種全新的克服,蛋與蛋殼全部都在這裡破碎,并在這裡涅槃!”

人類的正午

人類就像馬戲團裡走鋼絲的悲傷的小醜,鋼絲一頭連接着野獸,一頭連接着超人,人類不顧鋼絲下的萬丈深淵,對正午的太陽高呼:“祝福我成為一個偉大的過渡者吧,我的認識之太陽也會處于正午!”太陽如是說:“祝福你,人類!我愛那些甘願承受重負并受難的人類,因為他們為了自由和不朽否定了自己的情感與身體,馳騁天空、遨遊滄海;我愛那些寫詩作畫的人類,因為他們對自身的創造性堅信不疑,尊重和蔑視都是自身為自己創造的,快樂和痛苦也是自身為自己創造的;我愛那些從道德感官的繭中化蝶、揮動着金光閃閃的翅膀、撲向道德律的天空的人類,因為他們愛德性勝過快樂與滿足;我愛那些視心中道德律如浩瀚星海的人類,因為他們通過自身的人格将他作為一個理性存在者的價值無限地提升了;我愛那些為了創造新價值而為自己争取應得的自由的人類,他們強迫自己去尋找并推倒神聖中虛妄的否定,盡管他們曾經是如此熱愛它,進而為自己赢得一種最偉大的肯定;我愛那些愛大地如同愛自身的人類,他們依靠大地的水分和自身的理性不斷地創造,為大地成為超人的領地犧牲了自己對于感官世界的留戀;我愛那些無私饋贈的人類,因為他們不會從德性法則中尋求愉快,正如他們不會向太陽索取翅膀,他們像愛孩子的母親一樣摯愛着自己的德性,沒有母親會因為自己的愛而向孩子索取回報;我愛那些信仰日神錯覺的人類,因為他們在浩瀚星海中構建了自己的骨骼、發育了自己的肌肉、潤滑了自己的皮膚,他們的手臂可以随意伸展,從一個星球到另一個星球、從情感到意志、從感性到超感性;我愛那些不滿足于善惡概念主導實踐法則的人類,他們厭倦了理性的感性運用,不辭千裡來到一個陌生的星球,掘地千裡隻求再次被給予理性,盡管德性法則設置超感官之物通過實踐的必然性抑制了他們的求知欲,他們依舊熱愛自己的重負,因為重負帶來神恩,神恩帶來超人;我愛那些忘卻自己、強化自身、以便踏上一段孤獨的旅程的人類,他們的心将萬物包容:他們願意為了萬物走向沒落。現在你已經為了創造新價值争取到了自由,你天生就是一個登山者,是一個習慣了漫遊的人,久坐并不适合你,平原也不被你鐘愛,你正處在人類的偉大的正午,什麼是偉大的正午?就是已經走向黃昏的人類為自己的沒落歡慶的時候、是人類在超人與野獸正中間站定的時候、是人類把黃昏之路轉化為另一條晨曦之路的時候!”人類聽從了太陽的召喚:“在偉大的正午,我們以最後、最崇高的意志共勉:諸神已逝,在諸神的黃昏,讓超人誕生并成長,這才是我們要做的。我的頭腦和靈魂都是自由的,我的思維折射着靈魂自由的光輝,而走向沒落,是我的靈魂做出的選擇,在自由的原因性中,我被給予了道德律,在超感性自然中,我用道德律給自身發出了神聖的定言命令:成為超人!”

人類的黃昏

人類來到了純粹意志的真空,在這裡,理性在意志的星體之間穿梭。人類将自己毫無保留地暴露在理性的面前:“我就是德性的試金石,我已經克服并毀滅了自己,就像我曾經希望我克服并毀滅了猿猴!”理性受到德性的感召,反射出德性的微光:“你還沒有克服自己,作為等級更高的人,你還需要去克服那微不足道的聰敏、克服那微小如砂礫般的忌憚、克服那緩慢蠕動的屬于螞蟻的瑣碎、克服那微小的值得憐憫的安逸、克服那屬于絕大多數人所謂的幸福,最重要的,你還需要克服你的德性,正如克服你對已故母親的懷念,因為她已經給了你自由的原因性,通過自由的原因性,你将被給予自由的法則——德性之善的超感性理念,你無法通過空間和時間這樣的感性直觀方式來把它圖型化,隻能通過先驗想象力來拟定超感性範疇中的自然因果性及其發生的條件的圖型,當你作為本體時,你的一切行動都是現象并且是有條件的,而你本體的原因性由于你被給予道德律并給自身下了無條件的定言命令而給道德律相結合的範疇以實在性,因此你實踐的實在性就可以引入純粹知性概念在超感官領域的客觀實在性,而你與超感官之物就有了實踐必然性的關系。高等級的人,我命令你,進入思辨理性中,從有感性的有條件者變成超感性的無條件者,你的先驗想象力教會了你一種驕傲,它命令你的頭顱應該在自由的天空下高昂,成為一個為大地創造意義的大地上的頭!你啊!你這個等級更高的人,你這樣的創造者,你要記住!你隻為你自己創造!你隻為你自己孕育!忘記語言、忘記因果性、忘記感性、忘記德性,甚至忘記自身吧,你應當和這思辨理性中無盡的能量融為一體,然後孕育出這無限蒼穹,然後又在這無盡的偶然性中,孕育出猿猴,它們将會再次受到我的啟發,進化成人類,随後進化成像你一樣的超人,最終再次孕育出這無盡蒼穹!春去秋來,夏往冬至,而你最終的歸宿,就是天真和無暇。什麼是天真?真正的無暇在何方?在意志中!孕育的意志中!誰想要孕育出超出自身的生命,誰的意志就是天真的、無暇的!”

超人的黎明

超人的嬰孩漫遊于廣闊大地之上、無盡蒼穹之下,一切都在歡慶他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