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紀令我印象深刻的電影角色第三期,這次是2002年和2003年的合集,裡面包括兩部港片,有人說就是在這段時間裡,港片沒落了。

從商業影響力的角度來看,的确如此,不過這也許是特定時期和特定地域裡形成的一種觀念。

馬家輝曾說,新一代的港片,尤其是小成本的創作,無論叙事技巧,拍攝手法,都有在進步,隻不過觀衆眼界大了,港片無法再唯我獨尊了,所以就覺得它沒落了。

我個人認為市場上充斥着同一種類型的電影未免無趣,而我們總說衆口難調,如果衆口再難調一點,讓市場提供更多的空間給其他趣味的電影,不知道會是怎樣的局面?

言歸正傳,以下開始盤點:


林耀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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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四十》

我以前用誠意泡妞的

第一位是《男人四十》裡張學友飾演的林耀國。

港片中的男教師形象,我印象深刻的有兩個,一個是《明媚時光》裡梁榮忠飾演的莊老師,另一個就是這位林耀國。

莊老師在《明媚時光》裡一直在釋放魅力,而《男人四十》的林老師則要複雜很多,他固然有他的魅力,才會令學生胡彩藍對他發起狂撩。

但林耀國身上背負着更多的包袱,除了來自生活和社交圈子的壓力,還有精神出軌的羞愧感,以及對妻子避而不談的深層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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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而大惑

這個男人四十而大惑,其中有誘惑,有疑惑,最終彙聚了困惑。

張學友臉上縱橫交錯的溝壑跟這個角色非常貼切,在女學生的眼裡,這叫成熟,于他自己,卻是歲月長河沖刷後留下的泥沙,頑固又棘手。

許鞍華的電影,畫面時而精緻,時而粗糙,這與她拍攝的題材和主題有關,當然也和投入成本及拍攝技術的進步有關。

出于偏見,我倒是喜歡她那些不精緻的畫面,比如《天水圍的日與夜》裡張家安貼滿海報,淩亂又逼仄的房間,也包括《男人四十》裡張學友這張天生不精緻的臉。


斯皮爾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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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鋼琴家》

不要開槍!我求你們了!我是波蘭人!我是波蘭人!

第二位是《鋼琴家》裡艾德裡安·布洛迪飾演的斯皮爾曼。

當最後蘇聯軍人問斯皮爾曼為什麼穿着德國軍官的衣服時,他答了一句“因為冷”。這是非常令人印象深刻的台詞。

想想電影剛開始的時候,電台已經遭到轟炸,他還泰然自若地彈着鋼琴,臨走前還能跟多蘿塔交談幾句,顯得那麼優雅。

再和最後為了取暖而穿上敵軍的大衣相比較起來,或許可以稍微理解他當中經曆了什麼。

包括他在工作失誤時,直接向納粹黨衛軍跪地求饒,然後被打暈;眼睜睜地看着同胞起義反抗,然後死于亂槍之下,而沒有加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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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生之道

“活下去”三個字代替了他此前持有的一切信念,或者這并不是信念,而是本能使然。

有人覺得電影中斯皮爾曼的運氣未免太好,部分情節巧合過頭,作為劇情片來說這些問題或許存在。

但從另一個角度來想,當猶太人遭遇滅頂之災時,再堅強的意志都會被摧毀,更沒有救黎民于水火的超級英雄,有什麼辦法能讓他們繼續活下去呢?

在那個以萬物為刍狗的世界裡,賴以生存的隻剩運氣了。這才是現實可怕與可悲之所在。


陳永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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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間道》

對唔住,我系差人

第三位是《無間道》裡梁朝偉飾演的陳永仁。

這個名字很有意思,阿仁求仁,卻永不得仁。不停循環的三年,像是咒語一樣将他禁锢。

演員跟卧底兩種職業有相通之處,都必須入戲,完了還得及時出戲,梁朝偉對這個角色的演繹尺度拿捏非常小心。

沒有像傻強那樣輕浮,也沒有韓琛那麼自信,由于身份特殊,他不能将内心情緒外化到肢體語言上,這對表演提出了更高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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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仁不得仁

于是梁朝偉使出看家本領,眼神演戲,特别是獨處的時候,他就會流露出一種在他人面前不敢展示的神情。

甚至上司黃志誠被人從天台扔下,他也無法上前去救援,隻能默默用眼神向他道别。

關于眼神的解讀沒有定論,掙紮、憂郁、疲倦,不管是哪種,觀衆都能夠通過他變化的眼神進入到他的内心,跟随他一起求仁而不得仁。

到最後,即使是陳永仁這個角色死了,也覺得他的表演仍未結束,看着他中槍的頭靠在電梯牆上,牆面的鏡像正好讓畫面同時出現了兩個他,暗合了他的雙重身份。

而他的眼神并不隻是死亡後的失焦狀态,仿佛還能感知到他内心仍在暗流湧動,這樣的落幕必定會在觀衆的腦中揮之不去。


阿曆克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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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列甯》

未來就在我們手中,不甚清晰卻也充滿希望

第四位是《再見列甯》裡丹尼爾·布魯爾飾演的阿曆克斯。

當然,作為直男,電影中阿曆克斯的女友拉拉也給我留下了深刻印象。

這部電影另外一個譯名叫“快樂的謊言”,指的自然是阿曆克斯為了向生病的母親隐瞞德國統一的事實,不惜在母親的房間内重新建造了一個東德。

母親是快樂的,那麼阿曆克斯呢?我想他也有收獲部分的快樂。首先,母親沒有受到傷害,這是他所欣慰的。

另外,阿曆克斯經營的那個隻存在于卧室之中的國家,讓他擁有了一次重溫舊夢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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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樂的謊言

有别于一些從宏觀視角批判東德的電影,《再見列甯》既沒有帶着仇恨,也沒有片面贊頌。

阿曆克斯在制造謊言的同時,自己也經曆了一次真相,他意識到自己生存的國家曾經就是這麼運作的,那些理想主義原來離自己那麼遙遠,他既失望,又不舍。

漸漸的,整個謊言變成了他和過去的一場告别儀式。變化能帶來快感,也總會附帶着一系列的離愁别緒。

阿曆克斯當然不想自己生活的地方再倒退回去,歸根結底,人們懷舊未必是懷念以前的時代,隻不過是懷念那時的自己。


少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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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夏秋冬又一春》

愛就是我唯一的罪惡

第五位是《春夏秋冬又一春》裡的僧人。

這個角色分為童年時期,青年時期,和中年時期。導演金基德還親自出演了中年時期。

整部電影極少台詞,且設置了大量的符号,比如湖中木屋裡那扇沒有牆的門,或者應該說這裡的符号是隐形的牆。

少僧在為病女蓋被子時,就無意中穿過了那道牆,牆即是戒律,穿牆代表在那一刻,他心中已經無視了戒律的存在。

兩人戀情愈演愈烈,之後少僧幾次穿過這道無形的牆去到病女的懷抱中,事情發展到這裡,戒律已經蕩然無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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般若波羅蜜多

後來少僧還俗,還殺了人,師父讓他用那把兇器在地上刻心經,寓意也是極好的,讓他在伏法之前,先消除了自己心中的罪孽。

待到他出獄後,回到湖中小屋,就開始一番苦行,如此春夏秋冬又一春,天道輪回,一切又回到電影開始的時候。

電影試圖用僧人一個角色,來塑造普世的形象,同時又寄托了導演個人的一場修行,但修行并不順利,比如刻完心經後,仍需要外力來結果。

僧人依舊無法免俗,正如凡人無法脫離四季變幻,這仍是一個需要在每次新降臨的春天裡思考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