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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飛鳥

編輯&排版 :綠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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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燃燒女子的肖像》的海報

《燃燒女子的肖像》是法國導演瑟琳·席安瑪2019年的作品,它講述了一個簡單的愛情故事。

故事發生在一個孤島,一名女畫家與一位貴族小姐相愛,後來不得不分别。這是個看了開頭幾乎就能預知結尾走向的故事,在叙事層面似乎沒有什麼新意。同時,這部電影的表現手法也極為克制,在最能左右觀衆情緒的沖突點也并沒有着力渲染,而是用充滿女性氣質的方式輕柔帶過。這樣極簡化的表達方式不僅沒有造成電影文本的單薄,反而更契合影片之中微妙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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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孤島叙事·極簡風格

影片是通過女畫家瑪麗安為貴族女子艾洛伊茲秘密畫畫這個引子來展開故事的。為了隐秘地畫下艾洛伊茲的樣子,她不得不一遍遍用目光來描摹她的輪廓,無論是她優雅的姿勢、柔軟的耳垂還是那敏銳的眼神。這并不是愛戀的目光,卻因為心虛而顯得暧昧。同時,瑪麗安也為艾洛伊茲帶來了自由的氣息,她告訴她管弦樂的美妙,帶給她俄耳甫斯與歐律狄刻的故事。久而久之,她們愛上了彼此。兩個人的情感因畫萌生,也因畫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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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瑪麗安在畫艾洛伊茲的睡姿

一座孤島,四個女人,一棟房子,這幾乎就是影片的大部分内容。

孤島的設置為故事的發展提供了得天獨厚的環境。無論是在哪類電影裡,孤島都帶着與世隔絕的意味——或是與法律、倫理隔絕,或是與現代文明隔絕,抑或是為超自然提供可能性。而在這部電影裡,孤島仿佛是女性的精神伊甸園。這裡沒有男性,隻有相互依靠的女人們。這個叙事空間所自帶的隔絕性,使得女性不再是“他者”,而成為真正意義的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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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島的風景美如畫

這部電影的視聽語言也顯得十分簡單。影片沒有任何配樂,隻有三處環境音。

第一次是瑪麗安彈《四季》給艾洛伊茲聽,第二次是島民在篝火旁一起唱歌(歌詞為“我無法逃脫”),第三次則是結尾兩人共聽《四季》音樂會。音樂因為稀少而顯得尤為珍貴,同時也暗示了兩人戀情的注定無法細水長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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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瑪麗安彈《四季》給艾洛伊茲聽

鏡頭語言亦如是,影片的大部分時刻,都呈現出古典主義典雅肅穆的靜态風格,初看時單調,仔細品味卻能感受到暗流湧動的激情。當二人情濃時,鏡頭終于充滿了現代活力,仿佛真的能夠燃燒起來。雖然,這樣的時刻實在太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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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上的簡約使得整個故事更為集中,也讓影片的靈魂所在——篝火相望那場戲顯得更為出彩。而視聽語言上的極簡迫使觀衆面臨和劇中人物一樣孤獨而又壓抑的處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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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篝火處二人甜蜜相視

2   水之束縛·火之欲望

水與火在自然界中本就是對立的,而在電影文本之中,水與火也構成了隐喻層面的對立。

大海是從“伊甸園”到男權社會的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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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一開始瑪麗安跳海到後來艾洛伊茲在海上漂浮,兩人都通過與大海的對立來完成叛逆舉動。瑪麗安隻能獨自在海中撿回自己重要的畫紙,隐喻了一個女性畫家在社會之中孤立無援的處境;艾洛伊茲一開始并不知道自己會不會遊泳,後來發現自己可以在海上漂浮,仿佛是在告訴觀衆她最終屈服于自己的命運。

電影中的火則是跟情欲挂鈎的。

火作為隐喻總共出現了三次。第一次瑪麗安在火堆旁裸身烤火,火光映照出她美麗的身體,驅走海水的濕氣與涼意。第二次瑪麗安在看畫的時候一不小心燒掉了畫,那火苗仿若情愫之火,一點一點吞沒她的心。第三次是在島民們跳舞的時候,艾洛伊茲裙子着火被撲倒地,瑪麗安沖過去向她伸出手。在這場戲之後,兩人的關系有了進一步的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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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瑪麗安在火堆烤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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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燃燒的畫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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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洛伊茲的裙子着火

水沒能毀掉用來作畫的紙,火卻可以燒掉代表着女性命運的畫作。當孤島上的女人們圍着火堆唱起歌來時,她們仿佛是在進行一場祭祀儀式。祭品是被火點燃的艾洛伊茲。而那句“Non possum fugere(我無法逃脫)”更是點出了祭品的命運。其實祭品不僅僅是艾洛伊茲,更是瑪麗安、女仆、夫人,以及成千上萬的女性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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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島上的女人圍着火堆唱歌

影片之中的對立不僅僅有水與火,也有新生與死亡的對立。從電影文本本身來說,《俄爾甫斯與歐律狄刻》與影片中的故事也相互映照,形成了對比關系。

3   傳統英雄·多重改寫

在希臘神話中,俄爾甫斯是一個典型的男性英雄角色。妻子歐律狄刻被毒蛇奪去了生命,丈夫前往冥府解救愛妻。冥王答應了他的請求,但提出了一個條件:在他帶妻子離開冥界之前絕不能回頭看她,否則歐律狄刻就不能回到人間。俄耳甫斯在回人間的路上聽見了她的呼喚,回頭看了妻子一眼,于是歐律狄刻再次死去,從他身邊消失。随着時代觀念的變化,俄爾甫斯與歐律狄刻的故事也不斷地被重新闡述。

在戲劇作品《影子(歐律狄刻說)》裡,歐律狄克厭倦了俄耳甫斯的男性規則,甯願死也不願做丈夫的附屬品,于是做出種種行為想讓俄耳甫斯轉身,從而獲得獨立。這個改編完全颠覆了原故事的内涵,從男性拯救改成了女性獨立。《燃燒女子的肖像》對于《俄爾甫斯與歐律狄刻》的改編是隐晦的,卻也有着革新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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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瑪麗安的畫中,俄爾甫斯與歐律狄刻在道别

在《燃燒女子的肖像》裡,畫家、女仆、小姐三人曾對這一情節進行讨論。女仆為俄爾甫斯的回頭行為感到憤怒,艾洛伊茲說是男主人公太愛妻子了,瑪麗安說這個選擇并不是英雄的選擇,而是詩人的選擇。三個人的談話就這麼不了了之。但是仔細觀察影片的設定就會發現,整個電影文本就是對古希臘神話的一次改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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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紅裙子會彈琴的畫家對應紅衣服具有音樂才能的英雄,穿綠裙子的小姐對應綠衣服的妻子。頻頻回頭看見幻象的是畫家,呼喚回頭的是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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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原本的故事裡,俄爾甫斯僅僅作為歐律狄刻的拯救者而存在。而在《燃燒女子的肖像》裡,俄爾甫斯不再是光輝的男性英雄,而是引導歐律狄刻走向獨立的戀人角色。她帶她走進了音樂的世界,體會了音樂的美妙,兩者有着真正的情感上的共通,而不僅是拯救與被拯救。

原本故事的悲劇性在于回頭這個動作,而她們的悲劇卻是兩者共同的選擇。盡管這個選擇帶有太多的時代限制,卻比原有的英雄故事更為自由而豐滿。結局兩人在音樂會上的重逢,就是俄爾甫斯與歐律狄刻最為甜蜜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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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在音樂會上重逢

-以上圖片均來源豆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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