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掉掉書袋子,憑《狂人戈達爾》講講法國新浪潮。

最初了解戈達爾是一部2019年戈達爾的好友阿涅斯阿瓦達拍攝的紀錄片《臉龐村莊》,片中末尾,阿瓦達說帶着年輕人JR去看看他的偶像戈達爾,于是二人長途跋涉來到戈達爾住所,約了九點半見,見面前,阿瓦達面對這個多年沒見的好友,顯然有些緊張,九點半到了,戈達爾沒在家,他爽約了,阿瓦達對着緊鎖的大門大罵他混蛋,在門把上挂上他最愛吃的面包便離去。阿瓦達跟JR說:戈達爾是一個孤獨的哲學家,所以他這個人是無法預測的。我愛他。

一如既往地,戈達爾不管是二十幾歲,還是年近古稀,都無法預測。這也是60年代法國新浪潮的特色,充滿年輕氣息,時代感十足。

巴贊說:“電影是現實的漸近線“,電影與故事發生決裂,既無開始,也無中段,也沒有結尾,熒幕上流動的都是生活,有人批評巴贊,說這種寫實主義會讓電影脫離藝術,淪為自然主義,于是巴贊提醒人們,不用誤解寫實主義的含義,他說:“生活在電影這一面明鏡裡看起來像一首詩”。

巴贊的主張變成了新浪潮導演的口号,戈達爾在他的影片中很忠實地履行了這一點,《狂人皮埃羅》尤為明顯,我想大家都清楚這部電影是一場夢,但不同于《去年在馬裡昂巴德》《廣島之戀》等左岸派電影中的晦澀,四處是象征與意義的夢,這是一場充滿青春氣息的夢。

如戈達爾所願,觀影中,每個觀衆都是狂人皮埃爾,進入夢裡,我會牽起美麗的前女友卡裡娜的手,我們渾渾噩噩地幹下一堆殺人放火的壞事,然後漫無目的地開車四處逃亡,我們在無人的森林奔跑,卡裡娜也跑着,她像一個輕盈的天使,我們把敞篷車開向海裡,把自己埋在沙灘睡一宿,最後讓卡裡娜死在我的手裡,她軟綿綿的,變成蝴蝶飛走,我把臉塗成藍色,炸彈綁滿我的腦袋,點下引信的瞬間我後悔了,然後一聲巨響……

我醒來,心情是十分愉悅舒暢的,感謝戈達爾。

巴贊有個場面調度理論,也稱“景深鏡頭理論“,我在《狂人皮埃羅》中沒有看到一個淺景深鏡頭。觀影全程,我的情緒随性放飛,沒人在控制我,我想怎麼思考就怎麼思考,這與蒙太奇理論是相對立的。蒙太奇出于講故事的目的對鏡頭進行有編排的組合,以達到一個最好的情緒引導效果,而場面調度理論則是為了達到一種不做人為解釋的時空相對統一。蒙太奇強調人工技巧,場面調度強調鏡頭的原始力量,蒙太奇突出導演在電影中的自我表達,場面調度理論則努力消除導演痕迹。

這是導演與觀衆的關系變化,直至現在,蒙太奇理論仍是剪輯師的看家本領,而新浪潮中的場面調度理論,雖不足以适用于多樣性的電影藝術,但也以其實驗性與藝術性在電影史上獲得很高的曆史地位。

戈達爾說:新浪潮的真誠之處在于他表達了他熟悉的生活,而不是蹩腳地表現他不了解的事情。

這對創作者是很好的啟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