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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鐘書在《圍城》的序裡說,這本書是他“锱铢積累”寫成。一九四四年動筆,一九四六年完成,曆時兩年。為《圍城》注釋的楊绛先生回憶道,錢鐘書每天晚上寫完一部分後,就急切地把稿子遞給她,想看看她有何反應。楊绛笑,錢鐘書也笑,楊绛大笑,錢鐘書也大笑。兩夫妻笑得不僅僅是書上的事,還有書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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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城》的創作背景是在抗戰時期,是錢鐘書在逃難的過程中撰寫而成。錢鐘書從身處的時代、家庭背景、熟悉的人和熟悉的社會階層取材,書中的人物多是身邊的人經過一系列的再創作、美化、糅合虛構而成。錢鐘書以敏銳的洞察力和才氣逼人的筆墨記錄了當時戰亂背景下中國知識分子的群相。因其裡面辛辣幽默的諷刺,《圍城》被譽為“新儒林外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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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談《圍城》,就不得不先談錢鐘書。錢鐘書自小與書結下了深厚的情緣,周歲“抓周”抓了一本書,因此取名“鐘書”。

錢鐘書六歲時被送入秦氏小學,上學不到半年後生了一場大病,便停學在家。于是錢鐘書在家裡把《西遊記》、《三國演義》等正經小說讀了開來,但像《說唐》、《濟公傳》、《七俠五義》之類不登大雅之堂的書家裡不藏。錢鐘書便從父親那裡化來兩個銅闆,去書攤租。直到父親喊他回家吃飯時,才戀戀不舍地離開書攤,回到家後便手舞足蹈向家裡的兩個弟弟描述他剛看過的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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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鐘書和妻子楊绛

錢鐘書在大家庭裡長大,在衆兄弟間,他顯得比較瘦弱,又繼承了他父親的憨厚,有點稚鈍。他讀書時兩耳不聞窗外事,對什麼都不計較,放下書本後全沒個正經,愛胡言亂語。家裡人都說錢鐘書“癡氣”。


1929年錢鐘書以數學15分,英文滿分的成績考入清華大學外文系,一時間名震校園。此後四年,錢鐘書每日與書相伴,成天浸泡在圖書館裡。而且錢鐘書天賦異禀,過目不忘。錢鐘書在撰寫《談藝錄》時,極少翻看查閱文獻,幾乎全靠腦子,其知識量的豐富可見一斑。

錢鐘書淵博的學識在《圍城》中也有所體現,其随意抖弄學識潇灑的姿态,讓絕大部分的知識分子羞得無地自容。

錢鐘書在《圍城》中特别喜歡運用遠喻的手法,也是《圍城》的一大特色之一。兩個看上去毫無聯系的本體和喻體在錢鐘書的筆下總是出奇的融洽,讀起來給人一種驚豔的感覺,不禁反複咀嚼和品味。

唐小姐妩媚端正的圓臉,有兩個淺酒窩。天生着一般女人要花錢費時、調粉和粉來仿造的好臉色,新鮮得使人見了忘掉口渴而又覺嘴饞,仿佛是好水果。她眼睛并不頂大,可是靈活溫柔,反襯得許多女人的大眼睛隻像政治家講的大話,大而無當。古典學者看她說笑時露出的好牙齒,會詫異為什麼古今中外詩人,都甘心變成女人頭插的钗,腰束的帶,身體睡的席,甚至腳下踐踏的鞋襪,可是從沒想到化作她的牙刷。她頭發沒燙,眉毛不鑷,口紅也沒有擦,似乎安心遵守天生的限止,不要彌補造化的缺陷。

錢鐘書如果生在當代,可謂是一頂一的流量段子手。夾述夾議的叙事中“議”出了一堆金句,句句入木三分。

譬如錢鐘書借方鴻漸之口,用戲谑的用語和獨到的視角對某些中國留學生自持海歸身份而洋洋自得進行了辛辣的嘲諷:出洋好比出痘子、出莎子,非出不可。小孩出過痧痘,就可以安全長大,不怕傳染。我們出過洋,也算了了一樁心願,靈魂健全,見了博士碩士們這些微生蟲,有抵抗力來自衛。痘出過了,我們就把出痘這一回事忘了;留過學的人也應說把留學這事忘了。

譬如他對人性中與生具有的陰暗點進行的類比:一個人的缺點正像猴子的尾巴,猴子蹲在地面的時候,尾巴是看不見的,直到他向樹上爬,就把後部供大衆瞻仰,可是這紅臀長尾巴本來就有,并非地位爬高的新标識。

譬如他對男人在追求女人過程中心理的剖析:狗為着追求水裡肉骨頭的影子,喪失了到嘴的肉骨頭!跟愛人如願以償結了婚,恐怕那時候肉骨頭下肚,倒要對水怅惜這不可再見的影子了。

錢鐘書通過消解式的言語将一些荒誕不經的行為解構為阿貓阿狗的譬喻,逼得你不得不直視它,正視它的嚴肅性和荒誕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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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鴻漸在全書中是個“不是壞人,但沒什麼用處”的角色,他身上有典型知識分子的自命清高和憤世嫉俗。他在國外讀不下去,得不了一個博士學位,回國後不得不造個假文憑交差。他全然怪父母和周家的太功利,隻以文憑看人。在心中假借以孝順長輩的名義洗脫自己造假文憑的罪名,好讓自己心安理得。他生性圓滑懦弱,在蘇文纨面前,他不敢說不愛這兩個字,一味得讨好迎合蘇文纨,認為自己這麼做是為了讓這個深愛着自己的女子不受傷害。面對“情敵”趙辛媚,他既瞧不起又嫉妒,他回國後的事業幾乎是靠着趙辛媚的“扶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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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視劇《圍城》海報

蘇文纨,海歸女博士,卻像個市口裡勢利媚俗的小市民。她愛方鴻漸,隻是因為她瞧不起和她同行回國的留學生,方漸鴻相比較起來顯得不那麼讨厭。她享受有人為了她争得死去活來,她故意讓方鴻漸和趙辛媚碰面,希望他們兩個“情敵”能為了她争風吃醋,大打出手。自己最後關鍵時刻及時喊停,假意在兩者間困難地抉擇出一個,以得到她對愛情的滿足。她後來嫁給了曹元朗,為了生計幹起了走私貨的生意,在期間不斷地給趙辛媚傳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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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視劇《圍城》中的蘇文纨

孫柔嘉看似柔弱,沒有什麼主見,卻是最攻于心計的女人。她利用自己的柔弱數次對方鴻漸進行引誘,一步一步讓方鴻漸産生他們相愛了的錯覺,最後與方漸鴻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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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視劇《圍城》中的方漸鴻與孫柔嘉


無論是方鴻漸,蘇文纨,還是書中其他人物,你都找不到一個讨喜的人。讀着讀着,你便想把書丢出窗外,句句道破了生活的真相,誰能受得了?文化人讀書和大衆讀書的區别到底在哪裡?文化人讀書更像在身上披上一件華麗麗的外衣,把不明所以的“之乎者也”挂在嘴邊,把讀書看作相對更高一級階層的象征,是人生圓滿的标志。“不受教育的人,因為不識字,上人的當,受教育的人,因為識了字,上印刷品的當”,文化人用印刷品不僅欺騙識字的人,反過來也狹隘了自身的視野,越來越容不得異見。固步自封,進了圍城而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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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中多次以不同的形式提到了全書的主旨“圍在城裡的人想逃出來,城外的人想沖進去”,不管是文化人還是其他人,絕大部分莫不是陷入這種死循環中,被各種世俗的願望牽着鼻子走。我轉念一想,其實讀它不讀它,進不進圍城,都一樣罷。你總有一天會明白,人生大抵都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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