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處于吳謝宇弑母案的震動中,《何以為家》來到了院線,雖然吳謝宇案與《何以為家》沒有可比之處,卻是表達同樣的社會關系:父母與孩子。
影片開頭就是紮因的起訴:我起訴我父母,因為生了我。

吳謝宇弑母案中,是非對錯早已定論,但是随着背景細節的逐步顯現,愛與理解再次成為話題。《何以為家》不同,即使紮因是個少年犯,觀衆的情緒依然完全向着紮因。導演倒也給了父母為自己辯護的機會,隻是那聲音太單薄,緻使後面所有的故事加起來,都好像是在完成對紮因父母的讨伐之戰。
紮因生活中的苦難很多,但是,就算是有再多的苦難,如果影片不能将它落于細節,觀衆不到三分鐘就會疲憊,如果故事沒有跌宕起伏,觀衆就會被苦難麻木。
如何講述一個悲傷的震撼的故事,如何讓觀衆全部站到紮因一邊,作者費了一番功夫。
首先,這不是一個完美的孩子。
這個孩子有很多惡習,比如撒謊成性、總在偷竊。
在撒謊這個問題上,作者做了解讀。這個被所有父母讨厭的習慣,卻在作者的講述中,讓觀衆将矛頭轉向始作俑者:紮因的父母。
我媽做了胃部手術,我要兩盒曲馬多……我媽摔斷了背,所以要買藥。你爸為什麼不來?我爸癱瘓。這個滿口謊話的孩子,穿着拖鞋奔跑在灰撲撲的大街上,隻為了買幾盒藥。然後,在媽媽和幾個妹妹們的幫助下,将藥浸在衣服裡給監獄裡的哥哥送去。

在送衣服的過程中,發生的一幕更讓人驚心。也算是從作者刻意進行的背景交待了。因拖着大口袋,媽媽抱着妹妹去監獄裡看哥哥時,媽媽在樓上望着靠路邊牢房的表兄,你在這裡啊?你的兄弟們都和你一個牢房嗎?
其次,這是一個複雜的孩子。紮因與父母做各種對抗,但他因此就被判定為一個讨厭的孩子嗎?不是。
他是世界上最溫暖的哥哥。
紮因回家看到家裡亂做一團,小妹妹被鎖住腳大哭。他不發一言,解掉妹妹鎖鍊抱出門去玩。
紮因發現薩哈有了初潮,悄悄拉開薩哈,給她洗内褲,把自己的背心脫下來讓薩哈墊上。十二歲的紮因不懂的事太多,但是他從直覺中知道不能把妹妹給阿薩德。家裡雖然一貧如洗,至少他還可以保護妹妹。

然而所有人都看不到這個事實,他瘦弱的身體小小的年紀根本就不足以與父母對抗,他失去了妹妹。
天下所有的父母都一樣嗎?從泰格斯身上,他看到了不一樣的母愛。
從人性上來說,紮因是一個站立起來的大人。
他是值得被信任的人。
泰格斯上班去,把寶貝兒子交給紮因去帶。紮因陪着這個小寶寶玩,給他喂奶喝,還借助鏡子讓寶寶看到别人家的電視。

在遇到泰格斯以後,故事的跌宕起伏感開始濃烈。
泰格斯是紮因在這個人世間感受到的微溫,隻是她也有她的問題,而且最後她的問題成為他的問題。泰格斯被抓走不能回家後,紮因要帶着嬰兒讨生活。
在無望的日子裡,他用自己瘦小的身體,帶着寶寶堅守到最後一刻。

雖有十二歲,身材看起來卻像一個七八歲的孩子,用鋁鍋拖着寶寶去找吃的。何以為家?根本就沒有家。十二歲的孩子沒辦法養活一歲的孩子,萬不得已時,他隻能把這個孩子送給那個人。
這個地方我有點感激導演,他沒有給紮因太多光環。如果他讓外人提前介入,紮因就不會把小寶寶給别人,這在道德上來說就成全了一個完美的紮因。
故事的再次起伏,或者說走向結局,還是回歸到紮因和妹妹的關系上。
妹妹的死讓他瘋狂,他拼盡自己全部的力氣,去找阿薩德給妹妹一個公道。
紮因,在法律上有罪,但是在情理上赢得了所有人的同情。
紮因有時也會和同伴一起玩,但更多的時候,他呆坐着。這個在片中一直悶悶不樂的孩子,在片中僅僅出現兩次笑容。
第一次是泰格斯帶了蛋糕回家,讓紮因吹蠟燭的一瞬間,他說起了和妹妹們一起進行的派對。笑容一閃而過。
第二次出現笑容是片尾,拍護照用的照片,他嘟起嘴,是我們熟悉的表情,直到攝影師提醒他這不是死亡照片,他才露出久違的笑容。我才突然想到,這個孩子在片中一直沒有笑容。

“我起訴我父母,因為生了我。”對這個問題,如果說開始我們有點中立,并且稍微偏向父母這一邊,但在逐步的解讀中,影片結束時,我們完全站到了紮因這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