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2020年9月13日，電影《無依之地》獲得第77屆威尼斯國際電影節主競賽單元的最佳影片金獅獎。
這部電影的奪獎之路并沒有止于此。截至發文，該片已獲得了包括多倫多電影節人民選擇獎，金球獎最佳劇情片和最佳導演獎等幾十項大小獎項，而且該片被視為即将到來的奧斯卡獎的奪冠大熱門。
不過除了狂攬大獎的噱頭，這部電影在國内獲得如此高的話題度的原因，可能和導演趙婷的華人身份，宋丹丹的女兒，以及随後被扒出的言論脫不了幹系。本文不想在這裡讨論導演本人，還是回歸到電影本身，聊一聊關于電影的事兒。
《無依之地》改編自傑西卡·布魯德紀實作品《無依之地：21世紀美國求生記》。傑西卡是一名記者，一路跟着"遊牧者"流浪，據說走了上萬裡才寫下這本書。
08年金融危機後，美國經濟陷入大蕭條，制造業首當其沖。一個88年來依靠石膏制造的内華達小鎮Empire被關閉取締，居民失業，也失去了家園。主角Fern是其中的一員，不過她還失去了丈夫。Fern帶上一些必需品開着房車，離開了居住大半輩子，現在已不是家的房子，踏上了流浪之旅。
......電影原名叫做Nomadland，單詞 Nomad 在科林斯詞典的解釋為
“名詞，遊牧民;遊牧部落的人。遊牧民是指在随着遊牧部落四處遷徙，而不是一直居住在一個地方的人。”
Nomadland 相當于是造了一個組合詞，Nomad(遊牧民) 和 land （土地、陸地）。這似乎在玩文字遊戲，有一種矛盾組合在裡面。因為對于Nomad 來說，并沒有某一塊特定的土地可以稱為“遊牧之地”，但是同時四海又皆為家。
...大陸這邊的譯名是《無依之地》，倒是直接把這種矛盾拆解了，有種直抵主題的凝練和悲涼的氣氛。
...01
故事
《無依之地》算是一部公路片，故事性其實并不強，卻很有力量。
它似乎有些矛盾，既有一種粗粝的原生感，但又無比細膩。
你能看到主角Fern那些尴尬和難堪的時刻，她在馬路邊的草地裡小便，她吃壞了肚子在車廂裡慌亂如廁的場景。這些都是電影一般會略過和處理的地方，但是《無依之地》沒有在刻意回避什麼。
當Fern一路走到森林裡，她翻過山川，在山頂呼喚；她越過溪流，裸身浸在其中，張開雙臂，随着緩緩的浪潮漂浮。這段鏡頭，導演還是靜靜地推過去，依舊沒有回避，靜谧細膩卻又着無可辯駁的力量感。
......不過于我而言，與其說這是一部單行道的公路片，它更像一場輪回。季節的更替在這場輪回裡扮演的，依舊是最強烈的生物信号，對動物，對植物，對人都一樣。
Fern 兜兜轉轉一年，在冰天雪地裡，先從沒落破敗的小鎮出發；到亞馬遜流水線打工；
...在寒夜裡獨自點上一隻煙火，帶着Happy New Year 的頭飾，慶祝新年。
...到國家森林公園當管理員，到快餐店當幫廚，到農作物集散地搬運貨物，車子壞了不得已回家和妹妹借錢，然後又上路......
一路上走走停停，打工為了滿足基本需求，上路為了遊覽和遇見。
她遊覽了許多地方，幽暗沉靜的森林，遼闊寂寥的沙漠......
她遇到了許多人，找到了nomads 的集體，從每一個故事裡看到彼此，從每一段講述裡獲得救贖。
02 人
...其中有一個叫Swankie的老太太。
...時日無多的她給Fern講自己年輕時的故事。她描述着自己人生的經曆，以及自己看到的“神迹”：
在科羅拉多州有一片湖，湖上方的岩壁上滿是燕窩，成千上百的燕子在那兒飛來飛去。她置身其中，聽着燕子的聲音，看着它們的倒影印在水面上，想象自己在和它們一起飛。燕子在她的上面，下方，四處包裹着她。
她看到小燕子孵化，小小的白色的殼落下漂浮在水中。她說在那一刻，仿佛自己的生命完成了，如果在那時死去也無憾了。
所以在生命的最後日子裡，她要開車再去一次那兒，再看一次死而無憾的神迹。臨走前，她發出消息讓有需要的人帶走她的物品。那些物品鋪在地上，像是她75歲的一生，供來往的人從中挑選、帶走。
...Fern 後來收到了老太太發來的視頻，她又一次看到了那些燕子，又一次從湖裡撿起漂浮的蛋殼。
她的生命完成了。正如她所說，她死後，她的朋友會圍聚在篝火旁，向火裡投去石頭以表祭奠。
...還有一個叫Dave的男人
兩人相識在營地裡，幾經輾轉又遇見彼此，一起相伴了許多時光。兩個失去伴偶的老者，一切都小心翼翼的，沒有驚天動地的愛,但是Dave對她有真誠的喜歡，也許Fern也一樣。
...Dave的兒媳婦臨産了，他一個人開車離開，留下了一張簡單的字條，一個多孔的石頭。
...後來Fern 應邀去了他的家。不過當Fern 看到 David 的房車被擱置了，輪胎平了。那一刻她知道Dave決定留下了，不再流浪了。
下雨的那個夜晚，睡在舒服的大床上，她卻感覺透不過氣來。最後還是回到了局促逼仄的破舊房車，那才是她現在的家，能讓她心安的地方，能帶她hit the road 的家。她不需要一個房子，一個固定的空間；她無法停下，那是她選擇的生活方式，似乎隻要在路上，她就是自由的。
最後，她還是選擇了不告而别。
03 尾聲
《無依之地》是一部出色的電影。
主演Frances McDormand貢獻了自然而有力的表演。叙事技巧給了它粗粝卻細膩的基調，攝影給了它沉靜又動人、美麗又蕭瑟的物理世界，時代背景賦予了它悲憫的氛圍和發人深思的洞悉；
而那些真正的Nomad們是寄予它靈魂的使者。
他們在時代和技術發展浪潮中被号召，又在變革和動蕩中被迫流離失所。他們就像nomad 互助營的發起人Bob說的那樣，是為農場勞作一輩子的馬，老了就被逐出農場。
他們的确是垂垂老矣的馬匹，是被時代遺忘的邊緣人物，是一直在路上的流浪者，是向往自由的鳥兒。
不過他們有彼此，不求安居一個屋檐之下，不求朝夕相處，他們相聚停留，又分離上路，帶着對彼此傷痛和失去的慰藉。
但是這裡沒有最終的告别，也許是又一天，又一年，又一世，他們又會在路上相遇。
See you down the road.
文中部分圖片來自電影《無依之地》截圖，其他圖片源來自網絡等，侵删。
首發于公衆号—獨立影評人
希望和你相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