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過這部電影,跟着回想起中學時在《故事會》上讀到的一個二戰勝利後在荷蘭流行的虛構故事,講述戰争罪犯希特勒受到了正義的審判,在法庭上,他被判決将要被許多炸藥綁在一起引爆,而引燃炸藥的引線會鋪設經由阿姆斯特丹全城,讓城市裡的每個人都有目共睹地看到它燃燒的經過(民間故事确實有着野蠻生長的想象力、直接的表達)。行刑的這天到了,引線被點燃了,圍繞着全城燃燒了許久許久,眼看着,導火索快要燒到希特勒的身邊了,他被吓得哆哆嗦嗦,魂不附體。就在這時,一個老太太卻動手熄滅了引線。頓時,人們群情激憤地質問她為什麼這麼做。老太太說,我的家人都因為這個戰争罪犯犯下的迫害罪行失去了生命,隻有我一個人幸存下來,我的心裡對他懷着無限憎恨,我要讓引線從頭點燃一遍,讓他好好嘗嘗心驚膽戰的滋味。
按照電影片頭語的叙述,本片改編自當時連載于《大西洋月刊》( Atlantic Monthly Magazine ) 的虛構小說《刺殺希特勒》( Rogue Male ),講述一個男人行刺希特勒的故事。這部小說在當時非常流行,引起很多反響。雖然這兩個故事的情節都是虛構的,都帶有天馬行空的想象發揮,但是從這裡面,卻可以真切地感受到一些當時的人們内心湧動的思想情感。
在叢林中,一個身着狩獵裝的不知名男人拿着裝上了瞄準鏡的獵槍,瞄向在遠處某幢官邸外和軍官交談的希特勒,他扣動了扳機,不過槍膛是空的。接着,他朝槍膛放入一顆子彈,繼續瞄向遠方.......這是這部電影充滿懸疑感的開頭。随着之後情節的發展,我們逐漸知道,他隻是個來到德國土地上的、愛好打獵的英國人,做出這個驚人之舉的動機是,他想在這個舉動中尋找到一種狩獵的快感的滿足(可以擊發子彈,但選擇克制住這種欲望),而并非是真的意欲行刺希特勒。随後,在一個深夜裡,堅決不願在審訊他的德國軍官面前供稱意欲行刺的桑迪克被審訊者帶到懸崖邊處決,行刑方式是将他從高高的懸崖上推下去,以僞造他意外墜亡的假象。這裡有個細節,做出謀害舉動的人并非是僞善、狠辣的審訊軍官,而是他身邊的那名戴着眼鏡、看似和善的醫生,以此刻畫納粹政權的兇殘面目。
随後,僥幸幸免遇難的主角輾轉回到英國避難,在這個過程中,他和搭救他的美麗女孩傑瑞一見鐘情。劇情發展至這裡,開始墜入好萊塢式情節劇的俗套,此後頻繁出現的男性帶着幾分高傲對待女孩、女孩卻總是滿懷深情地不離不棄的情節看似浪漫(依照當時的電影表現風格而言)、實則(在今天看來)甚至明顯地反映出那個時代中兩性地位的不平等,但這些情節也持續、成功地堆砌塑造出她作為一個美麗可愛、單純善良的女孩的形象,為後面的情節埋下鋪墊。
在觀影時,瓊·貝内特扮演的傑瑞一直讓我想起《魂斷藍橋》中,費雯·麗飾演的純情女孩瑪拉,兩人的面容氣質頗有些相像,兩部電影中的有些鏡頭畫面、電影場景也有相似感,感覺該片可能有意對前作中的人物造型、情節進行了模仿。此外也比較好奇,作為著名導演的弗裡茨·朗在來到好萊塢發展的這段時間拍出過一系列帶有不少好萊塢風格的作品,在這個過程中,他有過什麼樣的從業經曆,有着怎樣的内心感受?
“她犯了你的錯誤,桑迪克,她蔑視權力,她拒絕供出任何你的訊息...你相信我們神聖的元首的死不會是這個世界的損失,當然,那麼一個女孩的死,也同樣不會是的...她橫死在街頭,桑迪克。在警方報告裡,他們将之定性為她是跳窗自盡的。” “她和我的事情沒有關系,她是無辜的,無辜的!” “是,就像我們的元首同樣是無辜的,他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 “不,他有罪!對我,對全人類,對世上每個體面、熱愛和平的人!他犯了怨恨、不可讓人容忍和剝奪生命的罪惡!是的,我要殺死他!我之前不知道我在做什麼,我不知道我的意圖,我不願面對我在作為工具的事實 — 作為世界上那些有着同情心、受到壓迫和苦難的人們的工具。我困惑于當初為什麼會不自覺地将子彈推入槍膛,現在我知道了,是的,我試圖殺人,試圖懲治這個恐怖暴君,我現在知道了 — 為了我自己,為了我的、也為了别人的、為了被你們誤導的人民。” 在這段臨近結尾的情節中,通過桑迪克和德國軍官的對話,陳述了這個年輕女孩的生命凋落,讓人是那麼地難過,同時也引出他因為心愛的愛人慘死于納粹特務之手而在心裡激起的覺醒,這段長長的獨白慷慨激昂,令人聽來振聾發聩。
在電影結尾,德國悍然發動對波蘭的侵略,英國和德國進入戰争狀态,傷愈後的桑迪克也加入皇家空軍,參與到反擊德國侵略的戰鬥中。在一次執行偵察任務時,他獨自從飛機上跳傘,朝着德國降落,旁邊畫外音也随之響起:“從現在開始,在德國的某個地方,有一個拿着來複槍的人,他擁有着高智商,并且懂得如何運用它。他要做的事情可能要花上幾天,幾個月,甚至幾年 — 但這次,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意圖,堅定地面對自己的命運。” 此刻,一種情感的觸動也随之碰擊着觀衆的内心。
曾經看到有位友鄰說,二戰題材真的是個寶藏,确實如此。在這場人類曆史上的重大事件中,發生過許多故事,不論是這些故事本身,還是和這個題材相關的電影、文學作品,都有着各不相同的風格色彩,但我想,許多故事的背後是有着悲情色彩的,因為戰争像一場巨大的風暴,使得人們身不由己地被裹挾卷入其中,失去了很多很多。關于這個題材的無數故事,有些是真實的,有些是虛構的,但它們的内核情感一定都是真摯飽滿的,如此,一個故事才擁有了觸動心靈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