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的時候看不懂,以為是膚淺情色片:任性又髒兮兮的狼心狗肺瘋女孩,深情而孤獨的被辜負的老男人,并且被最後殺死劇作家這個荒唐瘋狂的情節感到疑惑又同情。

所以我一直不理解納博克夫的《洛麗塔》為何載入文學史冊。

很多年以後再看,我竟然看到了完!全!不一樣的東西:作者的立場或許并非站在老情種的角度闡述愛而不得的悲情故事,而是借了一個花言巧語的戀童癖之口,表訴一個美國房思琪短暫又悲慘一生。

試着換成洛麗塔的視角,重新叙述這個故事:

一個不太聰明的沒爸缺媽愛的六年級女孩,被中年男房客用色迷迷的眼盯上。在這個老變态成為後爹後,她媽很快就死了,财産和她的監護權都落于老變态之手。

老變态怕别人看出他變态,一度限制洛麗塔與人交往和正常上學,跟拴着狗一樣拴着她天天開車在公路上流浪,在汽車旅館誘嘔奸她,還威逼利誘不讓她告發他。洛麗塔再早熟也是個剛小學畢業年紀的孩子,即使再愛玩,也不會喜歡被強制控制的關系。不是因為本性的無恥和下錒賤,而是為了正常的自由的生活,她不太聰明的小腦瓜想盡辦法想逃開“愛”她“愛”到不行的繼父——她得讓别人幫她逃離,她得搞到錢支付生活。所以她才會“勾搭”對她有點意思的劇作家,所以她才會像妓噫女一樣誘嘔惑繼父換零花錢——實際上這些零花錢明明都是她媽留給她的錢。

強迫并限制自己自由的人,永遠都是最仇視的敵人。看到老男人壓在自己身上痛哭質問“跟你出軌的究竟是誰?”的時候,洛麗塔瘋狂大笑。可不是嘛,仇人痛苦我就快樂。以前隻覺得這女的是瘋子吧,現在隻覺得洛麗塔可憐,為了報複敵人還得狠狠搭上自己。

出逃之路她不曾有任何機會與觀衆傾訴,想想也知道多艱辛。剛出狼窩,又入虎口。她崇拜的救世主藝術大師劇作家,原來隻是個拍np色鞥情片的陽骯痿基佬,不聽從他拍片賺錢,就被一無所有地趕到大街上。她沒有親友沒有錢沒有學曆,隻能端盤子勉強生活。後來17歲時懷了粗醜的半啞巴工匠的孩子,家裡缺錢缺到令人發指。想起還有個有她監護權的繼父,依法必須撫養他成年。忍着惡心問他要錢,他竟然還妄圖再把她拴回去,還問她能不能忘記他之前的所作所為?可笑,做鬼都不會忘記對他的恨的,好嗎?從有錢寡婦家的大小姐,淪落成窮啞子家的下堂婦,都是他一手促成的,稍微有點血性的人都家恨綿綿無絕期的好嗎……終于,洛麗塔在17歲的聖誕節死于難産,結束了她悲慘而短暫的一生。

然後,那個喪心病狂的戀唵童癖,跟陽骯痿變态劇作家一通狗咬狗,因殺人入獄。但這個戀唵童的殺人犯非常可怕得還有點文化,請了最好的律師,用盡花言巧語寫了一個令人感動至深的求而不得的愛情故事,念給在座的陪審團聽。其中為了減刑,美化了多少事實除了他自己,沒有人知道:

比如,洛麗塔的粗魯無知瘋狂無恥,和他的文雅深情無奈以及為民除害的善良,有幾分是真的幾分是假?

比如,有一次激烈沖突中洛說:“你殺錒了我吧,就像你謀殺了我媽一樣殺錒了我!”老男人委屈得扇了她一巴掌。可是她媽媽的死這麼巧,有幾分是真巧,有幾分是他做出來的巧?(他早就想讓她媽消失獨占幼歐女和錢财,偏偏就在她媽去揭露他罪行的路上車禍了呢)

比如,洛懷孕給他寫信要錢的樣子那麼急切無恥,可這錢本就應該是洛的,他卻(在原著中)嫌棄洛老了醜了,把這合法合理的索取撫養費的行為,描繪得像敲詐。

……

當亨伯特博士用“真誠又不失優美”的語言陳述完自己令人無比唏噓的經曆之後,有多少人在為那句“我的生命之光,欲念之火”流淚歎息;與此同時,又有誰還會想到,在這冠冕堂皇的愛情悲劇背後,還隐了一個緻死都尚未成年的女孩的半輩子的流淚和歎息。

當他感動寰宇的深情故事還在餘音繞梁的時候,便是陪審團們要為他罪惡的靈魂做出判決的時刻。

那麼親愛的讀者/觀衆“陪審團”,此刻——

你能做出那個正确的判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