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11.25 南校圖書館

列為我目前的最佳觀影。

1)人對沙的抗争、妥協、接受,沙從天而降,使房屋坍塌、将人掩埋,但沙中村的生活形态又是全然被沙包裹的,沙的意象重疊,既是命運的隐喻又是社會的微縮。2)砂之女的隐忍順從和昆蟲學家的倨傲輕蔑,沙地于砂之女是埋葬家人之所,是“家”唯一可能的形态,昆蟲學家從反複嘗試逃跑——說服砂之女搬離沙漠——再次逃跑的過程試圖達成對前現代定義中的“家”的否定。昆蟲學家所代表的原子化的個人(沒有妻子/核心家庭)相信以朋友/同事/工會…構成的關系網絡會找到他從而使他回到經現代性洗禮過的都市生活,但被家事法庭裁定為“失蹤人口”也意味着都市身份的喪失。3)大量的近鏡頭,聚焦于覆蓋着細沙的人體,情欲流淌在沙漠中,一場打鬥變為外來者與砂女的性事(性與暴力的關系)砂女的表情痛苦/掙紮卻仍然接受外來者對其身體的權力,此時詭異的,金屬質感的配樂恰到好處。昆蟲學家的恥感被對自由的渴望戰勝,投射燈下的扭打變成全片的高潮,像是村民給他安排的“通過儀式”——肯定最原始的欲望,成為他人眼中“非人”的存在才有獲得短暫自由的資格;作為圍觀者的村民面目被遮掩在面具下,鼓聲和纏鬥同步,既是儀式也是表演。昆蟲學家最初是以闖入者的身份進入村落的,俨然“天真的人類學家”,他“喜歡住在當地人家裡”觀察村落風土最終卻在鼓聲雷動中淪為“被觀察者”,“觀看者”與“被觀看者”在此刻正式形成倒錯。4)電影的内核接近東方版的《西西弗神話》,“究竟是為生活而挖沙,還是為挖沙而生活?”日複一日的挖沙在昆蟲學家眼裡無法理解,在砂女眼中卻是生活本身,如果選擇從中贊頌自然主義的話,砂女本身便攜帶着意義,這種意義來自于不假思索地确認某種本真的生活——但其中亦有閉環敞開的時刻:話語中頻繁出現的東京;砂女流露出的對收音機的向往,以及囿于方寸的前現代生活仍然難擋工業體系的介入(沙子被賣給建築商)最終都将導向哲學性的追問:究竟何種生活是可欲的/能生産出意義的?5)結尾并不出人意料,正如昆蟲學家初來乍到時認為砂女所說”沙子是潮濕的”十分荒謬,但在發現水泵的原理後用不同的話語體系接受了相同的現象——經驗的表述在經過“科學”的論證後便獲得了充分的合理性,正如昆蟲學家最終将在砂之村的生活接納進自己的日常,“自由”被慣習所囚禁。

補充:看完後和粵新走在校園裡讨論這部電影,粵新說“沙”同時隐喻了時間,“沙子不等人”和沙對房屋/人完全的裹挾都類似我們同時間的關系。延伸開來,昆蟲學家以各種方式同沙的鬥争最終都宣告失敗,甚至在僅有的出逃曙光出現後仍陷入濕沙,是否說明了”時間“概念對生活于其中的人具有絕對的難以跳脫感?而沙在此時亦像是空間化了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