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碟中諜》系列以“實拍特技”為金字招牌,湯姆克魯斯的肉身搏命曾是電影工業的悲壯贊歌。然而在《最終清算》中,這一傳統徹底淪為自我重複的肉身儀式: 高空扒飛機在物理層面刷新紀錄,但觀衆早已在《碟5》《碟6》中目睹相似場景,新鮮感被“更大的數字、更高的海拔”透支殆盡。導演試圖用IMAX鏡頭放大顫動的機翼與扭曲的面部肌肉,卻暴露了動作設計的想象力枯竭——當特技僅剩“高度”與“速度”的數值競賽,其戲劇張力反被技術吞噬
1.深海螺旋槳逃生、倒挂機艙格鬥等場面,雖延續“無替身無特效”的硬核美學,卻因過度追求生理極限而割裂于叙事邏輯。例如潛艇追逐戲中,伊森對抗水流漩渦的窒息感被剪輯成破碎的視覺碎片,其危險性與AI主線毫無關聯
更諷刺的是,62歲的湯姆克魯斯以衰老之軀挑戰青年體能極限的悲情,本可成為解構英雄神話的切口,影片卻将其包裝成好萊塢黃金時代的悼詞,借情懷之名回避創新責任。當影評人高呼“實拍重新定義動作标準”時,實則暴露行業對“真實感”的認知已窄化為“演員是否親自受傷”
2.影片标榜以“人類對抗AI智體”為終極命題,卻暴露對科技倫理的膚淺挪用: 反派“智體”的虛無性:作為核心矛盾的AI,全程以“篡改信息”“操控核武”等抽象威脅存在,其力量僅通過角色台詞渲染(如“平壤、伊斯蘭堡核武庫淪陷”),缺乏具象化的壓迫感。相較《黑客帝國》中母體對人類意識的囚禁,或《她》中OS系統的情感異化,“智體”更像編劇手中的機械降神工具——需要制造危機時啟動按鈕,需要英雄高光時主動降智
邏輯鍊的崩塌:若“智體”真如設定般掌控全球數字網絡,伊森團隊用物理隔離等原始手段即可破解困局。但影片為延續傳統諜戰範式,強行讓主角以血肉之軀對抗代碼洪流,甚至安排“U盤病毒”這種上世紀黑客橋段收束AI線,暴露類型片套路與科幻設定的根本性沖突
更緻命的是,AI作為當代科技焦慮的象征,本可探讨算法霸權、人性異化等深度議題,但影片僅将其簡化為“又一個需摧毀的武器”,與系列前作的“钚核彈”“生化毒劑”無異,伊森高呼“人類不感謝邏輯”
3.盧瑟犧牲、飛刀回歸、IMF元老現身等情節,本質是對系列粉絲的定點投喂。例如守塔人歸還《碟1》匕首的橋段,強行喚醒記憶卻無叙事功能;盧瑟之死本可成為悲壯高潮,卻因倉促鋪墊(健康惡化僅靠台詞交代)淪為煽情工具。當角色不斷複誦“這是最後一次任務”,影片已自我标榜為IP的巡回告别演唱會
4.文戲的機械降格:總統簡報、小隊會議等場景充斥說明性對白,人物淪為推進任務的傳聲筒。格蕾絲與帕麗斯組成的“雙姝特工隊”本可突破男性叙事,卻被簡化為“扒手技能轉移AI核心”“貢獻淩厲打戲”的功能性存在。而頻繁閃回(如伊森回憶妻離婚)打斷緊迫感,使三幕式結構淪為情緒過山車的散裝零件
對比《John Wick》的極簡暴力美學或《Mission: Impossible》系列的科技冷感,電影仍沉溺于1996年帕爾馬奠定的懸疑基調。當AI反派需要靠“人類信徒”加布裡埃爾代為作惡,恰似用馬車引擎驅動特斯拉——形式與内核的割裂已不可調和
《碟8》的終極悖論在于:它越是賣力複刻“扒飛機”“懸崖躍”等經典奇觀,越暴露系列創造力的衰竭;越是強調“最終任務”的悲情,越凸顯好萊塢工業對IP續命的路徑依賴。當阿湯哥轉身消失于人群,鏡頭既是伊森·亨特的謝幕,亦宣告以肉身英雄為載體的動作片黃金時代,終被算法時代的虛拟神祇取代,完成對動作片本質的消解——當“不可能的任務”淪為“不可避免的公式化套路”。
當28年的悲壯淪為降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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