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影節看《老槍》時就認定:這會是今年最驚喜的華語電影之一,如今首映二刷,仍被銀幕裡巨大的時代張力所吸引着。它的情節、表達,都會讓人勾連起曾經看《鋼的琴》的記憶。演員們的表現也都太驚豔了,在這部東北的年代戲裡,帶來了堪稱「年度級」的表演。

電影的故事發生在80年代末,是一部探讨社會變遷、人性變化與個體命運的“半文藝生活流/半犯罪類型片”。兩者之間看似難以平衡,卻因一個設定貫穿始終:顧學兵“前射擊冠軍”的身份。

曾是天之驕子的他,因聽力發生問題,一夜間成為“棄子”,隻能退役并從事工廠保衛科的普通工作。他自己“造槍”,試圖用這把改造的槍,重新找回尊嚴,擡起不得已低下的頭。然而,随着一起盜竊事件中突發的意外墜亡,衰敗環境下深埋的罪惡開始逐漸爆發。他與愛慕之人金雨佳、其子耿曉軍都陷入其中,最終隻能用暴烈決絕的方式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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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槍》宛如是《鋼的琴》在14年後的一次“回魂”。

為什麼說它像《鋼的琴》?一方面是因為兩者同在東北,都在講時代背景下個體的人生轉向,每個人在這個過程中感到的巨大迷茫、無力與掙紮。“東北、工廠、下崗潮”,全都是鮮明的标簽烙印。兩者的情感與叙事氛圍也相近,都在日常戲裡暗藏哀傷,展現平靜生活下的暗流湧動。而顧學兵與金雨佳這段極為特殊的情感關系,也一下子讓人魂穿回《鋼的琴》裡淑娴和陳桂林在逆境中對尊嚴、對愛的堅守。

另一方面,也許是因為兩部電影的女主都是秦海璐。猶記在《鋼的琴》裡的淑娴,一個街頭賣唱的小鎮女人,坐在破舊的卡車裡,大聲唱着《心戀》——她仿佛是那個時代普通百姓的縮影。而在《老槍》裡,作為單身母親,小金有着自己特有的堅韌與溫柔,面對生活的艱辛,始終保持頑強的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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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鋼的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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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槍》

從堅韌柔情的淑娴,到隐忍執着的金雨佳,秦海璐把東北工廠凋敝背景下的小鎮女性給演活了,更把“東北的失落”給演活了。這個角色不僅要展現出自己個人的情感掙紮,她背後也反映了那個時代的社會現實。那時有太多人都沉浸失落的狀态裡,但也有像她這樣相對積極面對的人,在變遷中尋找自我的位置,不斷付出行動、努力變好,到頭來卻發現一切都無能為力。

金雨佳與顧學兵之間的愛情是含蓄而複雜的,顧學兵的愛往往以沉默的方式,難以訴之于口,金雨佳也無法直白回應,兩人相處時隻能反複拉扯。她與顧學兵的關系如同一根緊繃的弦,既維系着兩人的精神寄托,又反複加劇着内心的矛盾與沖突。他對她的好,也隻能體現在無聲的行動上。

秦海璐的表演風格,在感性下往往潛藏着冷靜與理性。她能及時控制住那份“表演欲”,克制的狀态,賦予了金雨佳這個角色以真實感,也捕捉到了角色在複雜生存環境中的内心戲。即使在沉默時,神情也仍舊帶着戲,通過微妙的表情展現内心的波動。作為東北人演東北戲,還是這種題材,最重要的其實就是複原那個時代下人的心理狀态。難以直言的、無法直接捅破的情感,才是那個時代下人們相處的精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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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鋼的琴》

《老槍》

巧合的是,《老槍》和《鋼的琴》都是曾在東京電影節獲獎的東北題材電影,但兩者的境遇并不相同。當年《鋼的琴》的命運,簡直不平坦到了極點——拍攝過程中,張猛導演因資金短缺而面臨全劇組停工,賬上隻剩下47塊錢。秦海璐自掏腰包,确保電影能順利拍完,讓所有人的努力不白費。即使它幾乎難以收回成本,上映後叫好不叫座,“年度最佳華語片”的名号下,是隻有650萬的票房。但這不妨礙它成為這整整14年來,都最被人津津樂道的華語電影之一。

為什麼秦海璐總願意在文藝片裡“無條件付出”,很大程度上是出于對新人導演的支持。這次出演《老槍》,再次推動電影的順利完成,高朋就類似于當年的張猛。另一方面,片中蘊含的東北下崗潮等時代記憶,隻有真正經曆過的人,才能懷有深情地把它演好。

秦海璐塑造的一系列角色形象,給人留下印象的,都有一個共性:她們都是被時代裹挾、隐忍又堅強的女性:《鋼的琴》《老槍》《白鹿原》《紅高粱》《老酒館》,皆是如此。她的表演生涯,始終以樸實無華的表演诠釋這些市井小人物。能演戲的演員很多,但真正會演戲的、能演出“時代感”的演員還是太少了。

無論如何,希望能有更多人走進影院看《老槍》。當年錯過了《鋼的琴》,今年别錯過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