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隻是追劇,偏偏覺得我也經曆了從豐收喜悅到“不要蛇瓜!不要蛇瓜”的過程。
追了10集《小巷人家》,好像中了蛇瓜的“毒”。
誰能料到呢?蛇瓜或許是2024年的新款爆款“社交貨币”。
來,展開說。
一,“1+1>N”的美好鄰裡生态位
《小巷人家》中黃玲(闫妮飾)細聲細氣、輕言輕語上線,而沉靜之下又仿佛藏着活火山般噴湧的能量。
溫和内斂中是千仞高崗,靜水無聲中有驚濤萬丈。
心知不平依舊認下過年加班,在廠裡多年優異、多年隐忍操勞,終于“勞”得換房指标。
丈夫閱卷在外,黃玲獨自帶着兩個孩子在雨天搬家,蹬着三輪車載着家具帶着娃、奔着美好明天用力蹬,把“潇潇冷雨”都蹬成了“柔柔拂面春風雨”。
她不隻是眼睛裡有光,她是眼睛裡有彩虹啊。
忙忙碌碌張羅、前前後後操持一大桌體面壽宴,卻被婆婆輕飄飄一句就“趕”下桌、隻能帶着女兒去小廚房,隐隐未曾言、郁郁不得抒。
前有婆婆想讓黃玲上小學的女兒去伺候她起夜,後有公婆想在黃玲兒子高考關鍵時刻,往他們根本住不下的家裡塞進三個大小子(還想替換走莊筱婷,以愛之名使喚)。
從飯桌上“吃肉、吃蘿蔔絲”熱絡之下的暗流湧動,到黃玲為定量努力協調,再到樁樁件件大大小小反反複複不平事之後黃玲終于爆發,淚眼堅決如斯。
不是歇斯底裡的情緒宣洩,憤怒中依舊冷靜自持、溫和中是被傷害被薄待但為孩子寸步不讓的铮铮之意。
三分思慮細緻的玲珑之心,三分有理有利有節的周正之氣,三分“從滿川風雨中來、往滿船星河中去”的力量感。
她那般堅決那般有力量,讓人覺得,縱使千裡河床決堤于内、她也會一寸寸徒手修補好,然後暖暖一笑說“洗手吃飯”。
隔壁宋瑩(蔣欣飾),麻辣帶刺中是溫柔良善,嘎嘣脆的小鋼炮下是哈特軟軟。
一上線看起來很潑很辣很帶刺,恍若“刺比花瓣還大”的異形紅玫瑰。
但所謂“刺”,要麼是在困境中的自保反擊,要麼是刀子嘴豆腐心。
宋瑩是熱烈的春之繁花、夏之枝條,過得風風火火、美得轟轟隆隆,朝朝暮暮郁郁蔥蔥,旺盛又美好、鮮辣又溫情。
在溫飽壓倒一切的艱難裡,宋瑩辛苦操勞也依舊靓麗燙發,美美登場,有自内而外的充盈。
在“母職身份大于自我”的普遍處境中,宋瑩問黃玲“你沒有給自己做一件衣服嗎”,好比靈光一點、又似歎惋一道,目光裡的心疼不忍都如有實質,叫人淚目。
二人且哭且笑且唏噓、且樂且悲且掏心掏肺,一句簡簡單單的“謝謝你,宋瑩”,都有如此清澈飽滿的動人情愫。
向後回望,是古老漫長的“她們早已在愛和付出中遺忘自己”。
向身側凝眸,則是黃玲宋瑩一起相攜相伴、相知相依、相幫襯相惦念過日子的美好。
宋瑩從自己頓頓“蛇瓜複蛇瓜”中省下的買電視錢裡,摳出巨大一塊,借給黃玲幫孩子買自行車(黃玲最後用縫紉機置換了自行車)。
黃玲在廚房竈前明明暗暗暖調裡,和宋瑩說家中糟心事,說“你借走我的錢就當是幫我存錢”,那些畫面都好似金黃如蜜的午夢千窗,好比人間刹那勝永恒。
尋常巷陌尋常生活,卻又尋常又不尋常的美好光暈。
你看,黃玲和宋瑩,一個風雷在外、一個铿锵在心,搭把手過日子,比閨蜜情更深邃,比“好嗑”更厚重,比溫情更有人間煙火氣。
從古老的人情風味中來,又映射着契合着當下需求。
如今我們或許更習慣原子化的、單點位的“去大宗族化”、“去大鄰裡化”狀态,而《小巷人家》是一出既懷舊又當下的圖卷。
他們緊密交融但無有越界感,相親相愛又有各自完整獨立感,一種讓人哈特軟軟的美好“鄰裡生态位”。
她們也不僅僅是一加一大于二,而是一加一大于許多,更難得的依舊保留着完整的“一”,甚至于在彼此點亮中拓展了“我之為我”的内蘊。
如果說“鄰裡關系”在大多電視劇中往往難成主軸,那麼《小巷人家》則在“鄰裡似親朋”的濃郁人情中,拓展了一點新的叙事地圖。
小院不過方寸間、知己不過三五人、鄰裡不過六七家,但人情萬千、暖意無盡延展。
二,“春風”内蘊、上升期暖調
故事開端,小巷裡家家戶戶生活拮據、條件艱苦,但這顯然不是什麼處處浸透着苦味、為苦而苦隻有苦的老黃曆,而是一種暖調的溫柔凝視,一種“苦日子也甜着過”的煙火複調。
宋瑩一言不合就把兒子“扔”在書記家,“扔”出鄰居一片吃瓜熱鬧,“扔”出一套房(bushi),是和小機靈鬼林棟哲一起、母子連心打配合,以“鬧”之名、智取本就應得的房子。
(順便還聯動了一把“紅狼踢了華妃的兒子”,紅狼還是沒學會愛孩子)。
林武峰和宋瑩釜底抽薪式智取隔壁“狗洞”,則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快快樂樂幹活、熱熱辣辣“給對方點顔色看看”。
至于種蛇瓜,起初衆人高興“很高産”,後來大家聞蛇瓜而色變,林棟哲甚至願意為不吃蛇瓜而放棄心愛的《故事會》,高呼“不要蛇瓜,不要蛇瓜”,都很可愛。
看《山海情》仿佛在一起種菇,看《小巷人家》又好像在一起種蛇瓜,就很上頭。
某種意義上,小巷是“困境中依舊可樂可喜可感可親”的打法。
直視困苦、萬頃波濤中依舊笑立潮頭,有一種平實的、堅韌的、可愛的、昂揚的基色。
小院故事好看,當然還因為“小小事裡有大大滋味”。
林棟哲抄作文給自己抄出一個隔壁爸爸懸案、喜提爹媽混合雙打。
不會寫作文、開創“蛇瓜派廢話文學”。
好心出馊主意“你就不寫作業,你爸馬上就回來了”。
四舍五入,是将雞毛蒜皮拍出了“不輸鳳凰”的華彩,将柴米油鹽拍出了如珠似玉的溫柔高光。
那小院一庭夜色,樹影斑斑、婆娑似淺夢,知己對酒、小酌訴平生,倒黴孩子嗷嗷哭、知心閨蜜嘎嘎笑,人間美好具象化。
或許,更為重要的是一種撲面而來的時代春風感。
小巷裡的一鳴和表叔凄風冷雨夜偷摸進貨屢次被抓,考學無望、經商無門,風雨兼程滿身泥濘。
他們進貨被沒收的那口袋太大,大到有他們背負不起的“投機倒把”大罪名;口袋又太小,小到裝不下兩個辛苦年輕人殷勤以盼的一口熱飯。
你看,他們數次被困大網中,跌跌撞撞掙紮困頓在“日子就快好”的曙光之前。後來,一鳴終于擁有了正式的營業執照,擁有正大光明的小巷裡的商店。
看見那小店,就和看見黃玲和宋瑩不用總吃蛇瓜在院子裡曬起香腸一樣,很沉浸跟着一起高興,紅紅火火快快樂樂的。
這就是很具體很直觀的春風感吧?
時代春風吹進小巷,然後桃花梨花樹樹開,然後人人歡顔。
我們從小到大在無數場合聽過無數次“感謝遇上好時代”,次數過于頻繁,某種意義上很容易抹掉内容本身的内蘊,而将之異形為輕飄飄的場面話套話。但你看時代春風如此宏大的命題,落在小巷裡,又如此具體可感、細膩可觀、生動可親。
前十集的光線觀感大體是明媚的,縱使是夜戲往往也很暖調,但與其說優點隻是打光和畫面,不如說是外在的“光”和内在的“春風感”合而為一。
小巷裡家家戶戶日子越過越好,人們懷着明媚的上升期期許走在金色童話中,然後把美好願景變成一個個幸福瞬間。
掬水月在手、合掌光似金。
宋瑩在小院裡激動“那個那個叫什麼的女詩人(舒婷)來着”,相見恨晚式嘶哈嘶哈。
黃玲一邊搓衣服一邊溫柔笑待,滿目“姐妹我在這等你很久啦”的欣慰和同頻共振。
莊圖南在旁解答,林棟哲一邊嫌棄一邊糾正細節,林武峰和莊超英在廚房拿着生菜贊許欣慰,活生生一張時代春風解凍圖景。
《小巷人家》才不是隻拍了“有肉吃”呢,而是在瑣碎家務和家長裡短的煙火氣中,承載一點類似啟蒙的高光。
不僅僅是道具式呈現“有這些重要的打卡标記物”,而是春江水暖式的渾融一體表達。
三,“有光”模式、高級戲劇感
當然,故事裡不可能完全沒暗面。
隔壁阿妹當後媽,對親生非親生的兩個女兒一碗水端不平。
老吳在阿妹喋喋不休昂頭說精緻利己算盤時,始終愧疚難擡頭,偌大兩個疲憊的眼袋都寫着生活不易端水不易。
莊超英分不清美德和陋習的界限,分不清“我主動犧牲自己照顧父母兄弟”和“我裹挾強迫犧牲妻子孩子來惠及親戚”之間的界限。
他是一個“君親師”三位一體式觀念下長大的“愚孝之子”,為成全愚孝、為顧念親恩,壓迫妻子孩子而不自知,或者說不覺得有問題。
前有黃玲帶着莊筱婷被“趕”到廚房吃飯,小燈一盞小窗明明滅滅、幾許唏噓幾許薄涼、幾許溫情;
後有桦林帶着鵬飛,深夜小窗孤燈寂寂,母子流離“自家”中。兩組鏡頭似乎呼應着一樣的偏見、掙紮,但不平事背後又有着同構的淺淺歎息萌萌暖意。
最紮心的一段是桦林鵬飛母子二人在小橋邊的“味道怎麼變了”,小橋流水人家的夢幻江南典型意象,在此處變成了人間熙熙攘攘卻無處落腳的孤苦,變成了處境意義上的孤舟飄蕩天地間、孤影不知向誰去。
陽光明媚、流水潺潺、煙火氣濃郁,莊家的女兒廿年後歸來,無家可歸、無鄉可回、無處可栖。
但這段故事又不是絕望緻郁的,打動人的不是境遇的慘,而是逆境中酸楚但依舊滾燙的人心。
有一瞬間我特别特别害怕橋上的桦林是想縱身一躍跳下去。比起“她不堪其苦、想一了百了”,更讓人害怕且痛心的是“她想用一條命,在她的父母那裡為孩子換一張床”。
黃玲家那廂隔壁鄰居兄妹甚至刀刃相向、日夜吵鬧,黃玲這廂莊家兄妹也存在着難以解決的困難和矛盾,是時代轉型期的陣痛群像,也是莊家父母偏心、愚昧、現實功利等多重複雜因素共同造就的典型個案。
老兩口之所以如此,是因為女兒遠嫁他鄉、回顧乏身,大兒子在外成家立業、算是已另立門庭。
而他們和小兒子一家一同起居生活,是更為緊密的利益共同體,或者說“捆綁依附式”共同體。
一味向外索取,以貼補小兒子一家,未嘗沒有一點“我們養老之命掌握在他們手裡”的仰人鼻息式的利益謀求。
核心并不在展示“快看快看,氣死你了吧”。
不是以極端的罕見的扭曲的個案,來飲鸩止渴式博取單薄的片面的戲劇沖突。而是在客觀條件有限、主觀心思複雜的實際情況之下,展現有必然性普遍性的沖突困境,以及困境中依舊良善美好的那一面。
舒心結語
黃玲一家、宋瑩一家、隔壁老吳一家,帶刺的、溫和的、直爽的、書卷的、人均性格不同,人也難免有局限性、很難人人完美事事兩全,但他們都有一種共同的“挺拔”的底色。
山不來就我、我便愚公移山,水不來就我、我便滴水穿石。
有歲月淩寒也不墜青雲之志的韌骨,有風浪艱險也不絕望的美好的一口氣。
大地般淳樸,江河般奔騰,春山春草春水春花春風般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