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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往在無數痛苦中,

在重重的矛盾和艱辛中,

才使人成熟起來。”

——作家·路遙

「逝于1992年11月17日」

代表作品:《平凡的世界》
01
等了三年,它終于來了。

前不久,《大江大河之歲月如歌》在愛奇藝開播,延續了前兩部的質感和熱度,收視率穩穩靠前。這也難怪,《大江大河》前兩部開播時,豆瓣開分沖上9.3。收官時,近43萬人給出8.8的高分。放眼國劇史,一部系列劇橫跨數年還有這麼高熱度,觀衆一直為劇中人牽腸挂肚,實屬罕見。

《大江大河》為什麼迷人?除了精良的制作水準,究其根本,還是因為它再現了劇中時代的光彩,通過三位主角的命運沉浮,從不同角度,挖掘出了國人在改革開放浪潮裡的精神氣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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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記得《大江大河》第一集嗎?那是宋運輝考上大學的日子,1978年。
那一年,國家緊缺人才,高考完全恢複。全國考生610萬,錄取40.2萬人。就在那年,有位年輕人走進了北大法律系。日後,他離開我們時,當年為同學寫下的臨别贈言在網上廣為流傳,聽來特别像宋運輝在劇中的堅持:
“純真而不欠聞達,善良而不失堅強,把生命高舉在塵俗之上,又溶化于社會之中,這應當是我們這一代的共同追求。”
那一年,安徽鳳陽小崗村18個農民不甘受窮,冒着風險,搞起了包幹到戶,撕開了農村經濟改革的口子,鄉鎮企業由此崛起。吳仁寶帶領華西村、魯冠球創建配件廠,就是一個又一個雷東寶帶着小雷家脫貧緻富的故事。
第二年,為解決知青返城引發的就業問題,國家允許個體經濟發展。無數青年,像楊巡一樣做起小生意,希望通過自身勤勞,過上幸福生活。
一個新時代,就這樣拉開大幕。
改開的春風,給了無數人新的機遇。與此同時,放在人們眼前的,更多是挑戰。
想必每個看《大江大河》的觀衆,都會産生同一種感受:難啊,太難了。宋運輝為讓廠子追上世界先進水平,雷東寶為讓小雷家不再吃苦受窮,楊巡為讓家裡人過上體面生活,一路上,三人經受九九八十一難,一次次被逼到絕境。
而這,也正是《大江大河》描述的那個時代的真實底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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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段不可思議的歲月,激流奔突,荊棘叢生。幾乎每一年,這個國家都要遭受嚴峻考驗。無論是國營企業、鄉鎮集體經濟還是個體戶創業,都留下過太多血淚交織、逆風飛翔的篇章。
如果不是《大江大河》,現在許多年輕人,恐怕都不知道那是一段怎樣艱辛的路程,不知道當時的宋運輝、雷東寶、楊巡們,曾燃燒出多麼熾烈的生命光亮。透過《大江大河》,他們或許會領悟,在一個又一個難題面前,究竟該以什麼樣的姿态去突圍人生之困,把握生命的價值。
劇中,三個主角面對的種種挑戰,正好是三種經濟形式走過的泥濘之路的縮影。回頭看,那段歲月,簡直像一場看不到終點的攀登,每往前走一步,都是萬丈懸崖。山窮水複中,又藏着柳暗花明…
02
1978年,改開第一年。當初鄧公訪日,發現全國鋼鐵産量還比不上人家一個廠。工廠裡,工人消極怠工,還在用100多年前的老設備。人才青黃不接,技師平均年齡高達56歲。比起想要追趕的對象,我們實在是貧窮、落後。

除了改革、發展經濟,别無辦法。拿鄧公的話說:

“其他都是死路一條。”

第二年,八家國營企業,開始大刀闊斧的改革。在周冠五的帶領下,首鋼20萬職工成為改革領頭軍,實現利潤迅猛增長。同時期,一個炒瓜子的年廣久搭上個體經濟快車,成了萬元戶。然而,因為雇傭12人,他被扣上“資本主義”的帽子,一時間深陷争議。

1987年,政策變動打亂了他的銷售計劃,公司遭受重創,血本無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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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炒瓜子的年廣久」

摸着石頭過河,隻是教科書上一句話。真實的曆史中,那是一次次跌倒和爬起的痛。改開才走到第三年,經濟财政就出現危機,首鋼感到前所未有的壓力,鄉鎮企業遭遇第一次寒流。許多充滿野心的項目,倉促下馬。在打擊“投機倒把”的浪潮中,溫州樂清的8大王,被全國通緝。那時,“姓資姓社之争”尚未塵埃落定,國企、集體、個體戶的季節,在春暖冬寒間交替。

1984年,鄧公南巡,為深圳定調。人們膽子大了一點。膽子大,困難更大。那一年,張瑞敏進入青島電冰箱廠。廠子欠債超百萬,工人消極怠工,毫無紀律性。張瑞敏去抽查樣品,發現殘次品率竟然高達五分之一。

一怒之下,張瑞敏砸了76台冰箱。

《大江大河2》裡,宋運輝為引進設備操碎了心。為何?隻因1985年,全國掀起工業設備引進潮,許多單位盲目去歐洲、日本斥巨資買設備,結果買回來不少淘汰品,跟不上産業發展。這是那時期最大的教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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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變命運的中國人,最不怕的就是考驗。在改開時代大幕下,他們一次次用實際行動證明,不管挫敗多麼兇狠,靠着一顆奮鬥的心,再難,也會爬起來。
即便是那些失敗的人,身體裡也湧動着熱血和憧憬。
1980年,三次訪美的陳春先選擇離職下海。陳春先曾和陳景潤一樣被中科院聘為改開後第一批研究員。從美國回來後,他立志要建“中國矽谷”,拿着200塊錢開了中關村第一家民營企業“華夏矽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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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業期間,他屢次借債,甚至遭人綁架,卻矢志不渝。他知道,中國必須要有一批高精尖科技公司,才能趕上發達國家的腳步。如果能從“華夏矽谷”開始,再好不過。但他沒能成功。他的公司,終究沒能形成規模。
然而,回首往事,陳春先并不遺憾。他留給世人的話是:
“人活着就要做點事,做不成也不後悔。”
改開探路的頭十幾年裡,險山惡水,内憂外患,面對未來巨大的不确定性,為什麼我們能披荊斬棘,創造人類史上的發展奇迹?除了宏觀背景,無非是千千萬萬的個體,在國有企業、集體經濟、個體經濟三條路上,始終保有堅韌、奮進和樂觀的品質。他們一次次遭遇挫敗,又一次次頑強站起來。
這也正是《大江大河》抓住的時代中心的那一縷魂。
03
劇中,宋運輝、雷東寶和楊巡三個人的命運沉浮,正是從國家、集體、個人三個不同的層面,竭力展示着那個時代奮鬥者的總體精神氣質。
他們三個人面對困境時做出的選擇,透出的人格品性,很大程度上,解釋了過去幾十年裡我們能一次次克服艱險、創造奇迹的原因。
從頭頂烈日背《人民日報》到犧牲自己促成談判,宋運輝身上,一直閃爍着一種理想主義的光環。他是那個年代靠高考改變命運的代表。進入社會後,不計較個人得失、職位升遷,隻在乎如何做是對的。
從學校到社會,從金州到東海,宋運輝始終是個“又直又軸”的人。直,是他足夠正直,從不為自己謀私利,任何對金州、東海有利的事,他永遠擺在第一位。軸,是他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就是天王老子來了,該怎麼做就怎麼做,不管眼前有多大阻礙,他也會想辦法,哪怕犧牲自己前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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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江大河》前兩部,宋運輝因為這性格,得罪了不少人。他剛進金州廠,摸清系統後,一天幾十張維修單往上報,增加人家工作量,差點被維修組圍毆。到了辦公室,他年輕力壯,幹活積極。他底下兩個“世襲工作者”,消極怠工,整天給他臉色看。他公示兩人工作量,毫不留情。
而後,引進國外技術做設備改造之争,通過宋運輝稚嫩的視角,再現金州廠的人事沉浮,從側面反應了改革之難。因所持立場不同,會導緻上層最後做出影響一個大廠十幾年發展的決策。宋運輝呢,不問親疏,也不問個人前程,誰站在真理那邊,誰的意見關乎長遠,他就站誰。
到了東海,他還是如此。做正确的事,對産業、國家有利的事,不求個人回報,不計較個人利弊,不怕得罪領導。他這份執拗,在人事鬥争的漩渦中,幾次被人當槍使,以至于被下放基層,又被處分到化工廠。他不夠圓滑,不懂得逢迎,不會徇私舞弊,舍棄個人幸福,也要促成和外資企業的合作。
看得出來,給他加上如此近乎完美的理想主義光環,是編劇有意為之。
《大江大河2》結尾,宋運輝将梁思申帶回農村。回顧自己命運改變時,他将個人命運和國家命運結合起來,說他一路堅持,就是希望通過努力,不斷縮小我們和發達國家的差距,因為這個國家一度貧窮、落後,如果不奮起直追,這裡還有數以億計的人生活得不到改善。觀衆看到這裡,想必會明白,宋運輝身上的理想色彩,并非過度裝飾。他所代表的,不止是一群80年代知識精英,一群受益于改開春風的探路者,而是更宏大的時代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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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過宋運輝的話,你能感受到,這種意志,就是要胸懷天下,要考慮産業乃至民族的奮起,考慮所有人的福祉。哪怕犧牲自己,也無怨無悔。讓宋運輝肩負國企這條故事線,《大江大河》所指,不言自明。
在此之下,雷東寶和楊巡,則負責共同富裕與個體幸福兩個層面的叙事。雷東寶這個人,一是勇,二是義。勇是敢闖、敢幹。為了讓小雷家脫貧,他一個主意接一個主意,從磚廠到養豬場再到電線廠,風險有多大,他不怕,技術有多難,他不管,幹起來再說。這一特質,是改開前十年裡所有鄉鎮企業領頭人的集合。正因為這份勇,集體經濟才迸發出了巨大的活力。
義,不是義氣,是情義。憑雷東寶的能力,他要發家緻富,一個人早賺錢了。但他是個念情的人。愛情、親情、友情,都是他的牽挂。他要的不是獨富,是小雷家都能過上好日子。先富裕起來的人,要伸一把手,帶動那些走得慢的。雷東寶做每件事的規劃,都是想着怎麼讓全村的人都沾光。
他魯莽,卻不失智慧,偶爾還會動點歪腦筋。
但目的永遠隻有一個:有福同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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