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節選自宅總有理公衆号《當窦文濤已成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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節目開播後,窦文濤才發覺,要實現他想要的效果,并沒有那麼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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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他自己得克服一個心理。

主持《锵锵》之前,窦文濤長期受的是科班訓練,也是電視新聞語言系統下成長起來的苗子,陡然要像在私下聚會上一樣在鏡頭前說話,得下意識地提醒自己。早期《锵锵》開播,有觀衆說他像個小痞子,可窦文濤說,你們不知道我承受了多大痛苦才能讓自己變成個小痞子。

很多時候調侃嘉賓,他都在強迫自己模拟私下談話的口吻。

其次,嘉賓的狀态也不好對付。《锵锵》最終沒有采用固定嘉賓的形式,随着節目的播出,嘉賓陣容不斷擴大。窦文濤見過很多嘉賓,私下裡特能聊,愛聊、會聊,可一上節目,狀态就繃着,完全變了個人。碰到這種時候,文濤就得不斷調用各種技術手段,激活嘉賓的表達欲。用什麼問題來引導對方,在哪個點上巧妙地、不動聲色地下個“套”,讓對方鑽進去。

有時候,嘉賓聊得情緒來了,上頭了,一個人占用太多時間,窦文濤又得想着怎麼在不打斷對方的情況下,保證談話的豐富性,照顧到另一位發言。看似随意的談話,才能有更多維度的觀點。

做《锵锵》之初,窦文濤給自己立了一個目标。那就是讓節目無限接近私下裡的聊天。為此,他出去跟人吃飯、湊局,時時留意、處處上心。一個人怎麼說一件事兒,另一個人怎麼接這句話,他全記在腦子裡。吃飯吃多了,發現大家飯局上都愛說黃段子,窦文濤也不管那麼多,率先在《锵锵》裡講葷話,為自己立下了“色情小主播”、“天下第一黃”的江湖名号。這也沒辦法,為的是節目效果。也就是那些段子,提高了收視率。

那些個觀衆,一邊義憤填膺地罵主持人下流,一邊看得不亦樂乎。

後來窦文濤自己笑稱,資本原始積累都是血淋淋的,總得幹點犯規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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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濤不光是對私下談話的氛圍上心,一個人怎麼說一個事兒說得有趣,一個藝術家怎麼把說話這個技巧玩兒到極緻,他都研究。他愛聽阿城,學是學不上來,但會留意阿城講一個事表現出來的才智、學識、洞察力和感染力,如何活躍一場談話的氣氛。他喜歡聽馬三立的相聲,一個段子,他能反複聽上七八遍,從裡面辨出味道來,憑什麼生活小事到了馬老嘴裡,慢吞吞就把您給逗樂了?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實戰。早在電台那幾年鍛煉,給了窦文濤做好節目的基礎。真到了《锵锵》裡,也未必夠用。這需要許多的機智與察言觀色。
三個人的談話,得串成珠子,不能斷,不能冷場。聊着聊着沒話了,可不行。也不能逮着一個問題往死了薅。一期節目總共就22分鐘,一個問題走到黑,淺薄了。作為主持人,窦文濤得實時觀察另外兩位嘉賓的狀态、感覺,怎麼平衡這兩人的表達量、話鋒和情緒,怎麼讓兩人聊得自如,聊得有趣、精彩、不落俗套,可以說,做節目的每一分鐘,窦文濤腦子都在飛速旋轉。
他得仔細聽着嘉賓每一句話,在合适的地方見縫插針,把話題往深了引,把話頭往左右兩邊來回遞,再恰如其分地丢出段子,插科打诨。
這簡直就像相聲裡面捧哏的墊包袱、拆包袱,早一秒晚一秒,都不好玩。

最難的在哪兒呢?就是無論節目之前,你做了多少功課,預想了多少方案,到了錄節目全都不靈,全變成了即興發揮。窦文濤隻能見機行事。嘉賓怎麼變,他得跟着變,嘉賓往哪兒跑,他得跟着跑,話題跑到一邊,還得往回拉。還不能用力過猛,猛了就不自然,就不夠生活化了。
照顧好這些,還得照顧好尺度,話題能不能往這個方向走,這麼說會不會太敏感了?談話中間,當即就得下判斷。因為談話是連貫的,後期不能給嘉賓剪掉。每期節目,都是無彩排,稍不留神,要麼是精彩的思想火花給錯過了,要麼是說了一堆不該說的廢話。整場談話,等于是做現場剪輯,播出的内容,就是窦文濤現場調動嘉賓說出來的内容,沒有任何後期加工。
好多時候,錄完節目,窦文濤都直犯愣,人坐在那兒,腦子再也不想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