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r被一張照片閃到眼睛。

銀發寸頭,斷眉加眉釘,搭配金屬風格吊帶裙。

一個未來姬械感十足的周冬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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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嗎?

第一眼看,感覺不出來。

但不美嗎?

在女明星日趨于“網紅臉”“少女感”同一化的今天,一再能夠沖擊我們常規思維。

事到如今,Sir也不得不承認——

越來越喜歡周冬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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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起來,今年正好是周冬雨出道十年。

2010年高考前夕,她還是位高三舞蹈特長生。

被張藝謀選中,在《山楂樹之戀》中出演靜秋一角。

起初,無人看好。

論表演,毫無基礎;論長相,不算美豔。

明眼人都清楚,周冬雨赢在了氣質。

一身琉璃白,天然去雕飾。

《山楂樹之戀》是部講初戀的電影,而當時的周冬雨,一次戀愛也沒談過。

片中有這麼一幕,老三在河邊,偷吻靜秋。

注意靜秋的反應。

抿嘴、眨眼、皺眉、閃躲。

在短暫又扭捏的停頓之後,靜秋望向老三……

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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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串的自然反應,很難被設計出來。

周冬雨卻憑本能做到,少女情愫的羞赧綻放。

張藝謀再次驗證了自己的眼光。

17歲的周冬雨,就這麼迷迷糊糊地被推到聚光燈下。

和如今自稱“冬叔”,大大咧咧的性格不同。

當年的周冬雨面對鏡頭,無所适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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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私下請教恩師張藝謀,要怎樣面對媒體。

張藝謀告訴她:不用準備、真誠最重要。

最初的最初,周冬雨其實就摸到了表演的法門。

真誠、純粹、自然,是她成為演員最大的優勢。

但鋒芒,很長一段時間,被藏進一把慣性的鞘。

《山楂樹之戀》之後,周冬雨出演的,都擺脫不了“靜秋”的影子。

甚至有人評價,“她一輩子隻能演一個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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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顯然不滿足。

不滿足隻當一朵櫥窗裡的純白小花。

2014年,周冬雨在甯浩導演的《心花路放》中給自己争取到一個角色。

殺馬特女孩周麗娟。

甯浩嫌她太白,讓化妝師塗最黑的粉底,從當地人那裡借來衣服和假發套,要求就是越村兒越好。

周冬雨一一照做。

她說拿下這個角色,“就是想做個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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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攝中,她還臨時給自己加了一段脫衣服的戲。

足以看出周冬雨的決心——

要主觀能動,要打碎慣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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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轉折點,是2016年的《七月與安生》。

還是新人導演的曾國祥,鼓勵演員多即興發揮。

周冬雨表演的閘門,一下子被打開了。

影後郝蕾看完電影後在微博寫道:

“小姑娘已經完全明白表演是怎麼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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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周冬雨再次帶來驚喜。

《少年的你》中她的突破,Sir說了不止一次。

還是那句話。

在片場,曾國祥反反複複強調:“我不要周冬雨,我要陳念。”

于是那個鬼馬、率真的周冬雨不見了。

留下來的,是始終克制、隐忍的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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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冬雨出道十年,可以分為三個階段——

最初,遵循别人的期待。

後來,遵從自己的内心。

如今,尊重角色的生命。

在Sir心中,周冬雨已然成為中國青年演員中,當之無愧的“寶藏女孩”。

她到底“寶藏”在哪?

Sir還想進一步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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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周冬雨的表演,有一個字呼之欲出:

靈。

甚至不少人,将周冬雨和周迅相提并論。

在Sir看來,兩者還是有不小區别。

周迅的靈,是心有靈犀一點通。

是建立在與角色深層次聯結之中,精準又滌蕩的表達。

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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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冬雨的靈,則是機靈、靈動。

是基于天馬行空的赤誠和直覺之上,新鮮又多樣的表達。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最直接的體現,就是她的臨場發揮。

電影《喜歡你》有這麼一場戲。

金城武飾演的霸道總裁路晉,試圖挽回屢次被他傷害,周冬雨飾演的女廚師顧勝男。

情節還是我們熟悉的偶像劇套路。

總裁放下架子,大膽示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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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周冬雨,偏偏不按套路出牌。

沒有欲拒還迎,沒有梨花帶雨。

憋了幾秒,沒頭沒腦喊出一句:

我性不性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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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r看到這一幕時笑噴了。

這一下,完全是周冬雨式的即興發揮。

——日常中,她經常用這句話,調侃自己一馬平川的身材。

就連經驗老道的金城武,也差點沒接住。

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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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神金城武太難了……

隻好無奈地、言不由衷地說出病句:

你是最

普普通通的性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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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種程度,周冬雨的靈是一把雙刃劍。

壞處,特别地“吃”導演和對手戲演員。

《七月與安生》和《喜歡你》監制陳可辛看得明白:

一方面,導演心裡對自己要什麼要清楚,不然很容易被演員的表演帶跑;另一方面,跟冬雨搭戲是一個巨大的挑戰,如果他們接不住對面的’招‘,那麼局面也會很難看。

好處,帶給周冬雨一些周迅不具備的色彩。

喜感。

周冬雨寶貴的地方,不是她有多高超的演技。

在Sir看,她是為數不多無需刻意賣醜就能把觀衆逗樂的中國女演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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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冬雨的靈,僅僅是鬼馬搞怪嗎?

《後來的我們》中有這麼一場戲。

小曉和見清蝸居在逼仄的出租屋,連日常行動都受限。

但偏偏小曉相中一座舊沙發,一定要搬回出租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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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清不同意,她使出撒嬌攻勢。

前面一把摟住見清脖子,小鳥依人。

後面一腳鈎住沙發靠背,态度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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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小曉無理取鬧嗎?

她隻是希望在出租屋裡擁有一件屬于自己東西。

這樣才有家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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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平淡淡的一場戲,初看忍俊不禁,背後卻唏噓不已。

很多人看《後來的我們》,為小曉和見清的遺憾而遺憾。

但真正打動Sir的,反而是老家的那條親情線。

小曉的父親走得早,母親經常在外出差。

盡管老家沒親人,她每年還是要擠春運回來。

因為記憶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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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小曉偶遇見清一家人。

見清父親一眼看透這姑娘的落寞,邀請她進家吃飯。

年夜飯哪有吃了的 再來吃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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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以後,小曉隻要回老家,都會在見清家吃年夜飯。

三場家戲,周冬雨通過細微的變化,劃出一條情感漸濃的軌迹線。

第一次吃飯,小曉還有點生分。

跟着大夥雙手舉杯,坐立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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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年再來,已經不把自己當外人。

以見清女友自居,完全是兒媳婦的姿态。

唱完一曲《北京歡迎你》,自己主動提一杯。

叔叔阿姨以後你們要去北京

住我們家 吃我們家 一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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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次過年,鏡頭隻給到茶餘飯後。

此時,他們俨然就是一家人。

不需言語,不需刻意表現。

小曉在毛衣上蹭去手上的水,自然而然收拾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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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周冬雨表演中的溫度和分寸感——

放飛自我,但不用力過猛。

不落俗套,又不失煙火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