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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碼這一篇的時候在吃鴨脖子。

所以哭到腫成一顆鹵蛋,一定是因為特辣的鴨脖子太他大爺的辣了。

《誰先愛上他的》我前前後後看了三遍,看第一遍的時候在深夜三點哭醒了睡在隔壁的我媽;看第二遍的時候哭到畫條眼線得畫五毫米才能看得出來,要不眼皮一擡我的眼就隻剩一條縫;到第三遍,我覺得我一定是把特辣鴨脖的辣油揉到了眼睛裡,要不然怎麼第二天早上起來還是覺得從眼角一路疼到心裡去。

這是一個一句話就說的完的簡單故事,人生海海,它講的不過就是其中區區三個人的一輩子而已。

故事的中心宋正遠其人,是個不折不扣的渣男,但是這個世界吊詭的地方就在,越是這樣的人,越是有人對他死心塌地。

于是編劇們把斯德哥爾摩綜合症美化成一個又一個癡情的故事來賺看客的眼淚,然後興高采烈賺個盆滿缽滿。

這不是抖M嗎這不是???

......冷靜克制,冷靜克制......

宋正遠明明彎成一盤蚊香,但為了砸實他大學老師的社會精英人設尋求所謂的正常人生,抛棄了愛人高裕傑,轉頭勾搭了一個叫劉三蓮的姑娘還火速結婚生下了小孩,在“正确”這條路上走的是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公道地說,這其實是個同性戀者的尋常結局。

我的朋友馬也,今年已經奔四張了,家庭成員有兩個,一個他,還有一條柯基。他有個愛人,他的愛人有老婆,也有狗,人家的家裡要什麼有什麼,就是沒有他的位置。

那一位的家庭傳統而嚴肅,他想都沒想過要和家人公開出櫃,于是隻好找了個女同形婚,勉強把日子過出了個範文模式。他的婚姻完全是擺給家裡爹媽看的空殼子,可是哪怕是這樣,也足以傷老馬的心了。

這樣的日子讓老馬不開心了很久,而更久之後,他想開了。

他和他的狗子過的其實也挺好,不再執念地等着那人抛棄一切之後,他能總算能放過自己過得輕松一點。那人其實對他算不錯,兩人情感也算穩定,真要說還有點什麼遺憾,大概就是他一輩子也不能在下了班的夜裡回家打開門,摸摸守在門口的狗,再去抱抱廚房裡做晚飯的人。

他們一輩子也沒辦法共同擁有一個家,因為要拼盡全力,才能守住原來那個。

就像電影裡,宋正遠得了癌症之後終于鼓起勇氣做自己找回了阿傑,他說想在生命最後的日子裡和最愛的人在一起。可是他連自己都豁出去了,卻最終還是不敢面對阿傑的家人。阿傑想要把他們的關系告訴媽媽,他不同意。他說,你媽隻有你一個兒子了,你告訴她,她會傷心的。

“為什麼我愛你會讓我媽傷心啊?”

“——就算你不說實話,我們也還是我們。”

為什麼我隻是愛你,就會傷害另一個我愛的人呢?

宋正遠到死也沒有回答阿傑這個問題。

宋正遠的愛人阿傑顯然就灑脫的多,他沒什麼非要活的正确的執念,喜歡演戲就住在劇場,想要刺激就去飙車,愛上一個人就直接問他:

我可以親你嗎?

我也不知道我怎麼會被這種土味情話撩到眩暈,大概是邱澤眼裡的小星星實在太亮了,大概是他臉上的笑太暖和了,大概是,在散場之後的劇場昏黃的燈光裡,我在他的臉上,看見了愛情的樣子。

人類最漂亮的器官,就是裝着愛人的眼睛。

隻是這樣的阿傑,留不住宋正遠。

宋正遠他要的不止是愛,他要聲名,要地位,要世人眼裡的幸福安穩,這些,阿傑給不了他。

于是他們失散很多年。

可是像阿傑這樣肆意活着的人,卻難得的長情。

宋正遠離開了他多久,他就在世界邊緣醉生夢死了多久,他因為一個人的離開連自己都能放棄,卻在最後一刻都沒有放棄那個當初抛棄了他的人。

他們之間其實算是個Happy ending ,畢竟宋正遠最後終于放棄了世俗裡那一套勇敢了一把,可中間那空白的十幾年呢?那各自生活各自寂寞的十幾年,又該用什麼來補上?

短短一生,能有多少個十幾年?

宋正遠死後,他的兒子宋呈希因為和劉三蓮吵架而住去了阿傑家,宋呈希太小了,也太簡單,他不知道為什麼爸爸愛着的人不是媽媽,卻也不太相信這個留着爸爸用過的點滴瓶和看過一半的書的人,是媽媽說的敵人。

兩個人互相試探着了解對方,試圖通過對方的生活看到他們都愛的那個人生活的全貌。

呈希不懂阿傑為什麼能讓父親在彌留之際執意相守,也不懂阿傑為什麼執着于留住父親所有細枝末節的痕迹。阿傑叼着煙站在陽台上,用另一個問題回答了男孩的疑問:

“你數學那麼好,你知道一萬年是多久啊?

——一萬年就是,當有個人跟你說他想當正常人然後離開了你,從那天開始之後的每一天,都是一萬年。”

你知道嗎,這世界有許多莫名其妙的規則,可有人會明知莫名還陪你遵守這樣的規則,為的是保護你無理取鬧的懦弱。

于是宋正遠說要走,阿傑就騎着摩托站在街角看他親手點燃喜炮;好多好多個一萬年之後宋正遠說要回來,他就借高利貸給他做手術希望讓他活下來;再許多個一萬年之後宋正遠死了,他又執着于重排宋正遠配樂的話劇,有始有終和他告别。

可是哪是人人都有阿傑那樣的勇氣和耐心?

我的朋友羊仔,彎的頂天立地坦坦蕩蕩,有次我們閑聊,我說“你這麼活着太需要勇氣了”,他回我:

“愛要勇氣做什麼?

愛用心就可以了。”

我覺得他酷的要死。

但是現實是,他喜歡的男孩跟他提出交往要求,要羊仔在外人面前永遠做他的“兄弟室友好夥伴”。

明明是彼此生命裡最親密的人,可他們不能有一個家,甚至不能在大街上牽着手走在一塊。

羊仔說這是那個男孩願意和他在一起的條件,他要認真考慮考慮該怎麼辦,我說:

你可去他媽的吧。

這是割地賠款喪權辱國的不平等條約啊兄弟!

羊仔蠢蠢欲動了倆禮拜考慮這份當代《馬關條約》,好不容易,下定決定,拒絕了那個男孩。

他是真把他放在心上,可是一生太長了,他也怕孤單;他們的前路太難了,他怕他不敢。

當然想要愛啊,想要許多許多的愛,可是這哪是搏以全力就能如願以償的範疇?

于是後來有人在歌裡頭唱:

人生啊,有遺憾,也未必不是好事情。

于是故事的最後,阿傑帶着條斷腿硬撐完一場沒什麼人看的話劇,台上的演員問:

“你們許了什麼願啊?”

宋呈希看着阿傑被汗打濕的臉,替他說了他沒說出口的台詞:

“——他說,他想和我爸永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