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影节进入尾声,Sir的看片旅程也将结束。

影迷是幸福的。

Sir每次来这里都忍不住感叹。

当他们天南海北齐聚一座城市,奔波于不同的影院之间,看着不同国家,不同文化,不同形式的片子。

大银幕,不该只有商业大片。

电影,应该照进每一种生活。

无法来上海的毒饭们也别急。

如果你也觉得被院线大片轰炸太久,Sir推荐你看看它。

《大河唱》

The River in 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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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18号,《大河唱》上映了。

作为一部纪录片,排片量少得可怜。但在豆瓣有了8.3的高分。

导演组耗时1600小时,整整3年拍摄,最后剪辑出了98分钟的长片。

开篇,一派长河落日,大漠苍烟的景色。

壮阔。落寞。

《大河唱》,更像是一封写给故乡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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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

这是一部“奇怪”的纪录片。

没有高大上的专家、艺术家,更没有煽情的旁白。

它只是平平淡淡叙述着,在陕甘宁大西北的普通人生。

一部“快手版”的民间白描。

主角,就是你身边的人。

刚从菜地里回来的大伯,与你回乡寒暄的老大哥,是你故乡的组成部分。

比如那个让Sir印象最深的老刘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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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世凯。陕北说书艺人。

第一个在《大河唱》里露脸的老艺人。

他为了去北京,特意去理发店理个头,收拾得漂漂亮亮,却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

“民间艺人嘛,上各地演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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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说得高大上,要面子。

实际上呢?

刚去北京,就栽了跟头。

到了北京的演出场地,却跟搭档说自己的三弦没带。

那还表演个球?

老刘头嘟哝着埋怨起搭档。

搭档不答应了,回敬一串反问三连——

啊?!

是我不让你带的?

我真没让你带吗?

老刘头不敢说话了,只能讪讪地偷偷出门抽烟。

对着拍摄镜头,自己随口编了四句唱词。

“这没啥,只要脑袋转得快就有了。”

哈哈哈,还在撑着自己的面子。

但下一幕,让Sir震惊了。

至今还记得那一嗓子。

老刘头握着借来三弦害怕表演的不好,拿眼神怯生生的扫着台下观众。

跟弦子打了半辈子交道的他,眼里怯得要命。

可一开口,就抓住了整个屋子的心。

早就烂熟于心的唱词,让他自信起来,眼神、动作也有了张力。

《大河唱》进入故事的方式,看似“漫无目的”。

它讲传统艺人,但没有丝毫拔高渲染;

它讲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却不透露一丝严肃的反思。

因为它知道——

真实的人,真实的生活,就是活生生的感染力。

有一个场景,老刘头把去世的两个老婆的坟迁了出来。

还吓坏了来种地的乡亲。

老刘头忙着喊儿子过来,磕三个响头算是赔罪。

乡亲们也接受这种传统又极有诚意的道歉。

忙活完迁坟的事之后,老刘头对着镜头乐:

活着我是光棍一个,死了底下两座坟

我在中间就是皇帝,左拥右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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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老刘也不满意这两座坟。

背着手,在树林晃悠着唱小曲儿,“捞不成那焖饭就焖成粥,谈不成恋爱交朋友”。

他还是想再找个老伴。

平时苦了闷了,老刘头还会打开快手,对着手机直播一两个小时,跟老铁们聊聊天。

这种小老百姓的样子,与他老艺术家的名衔一对比。

感觉更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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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刘跟孙子一起弹吉他

这就是“原生态”,他们囿于生活,也乐于生活。

生活对他们来说,是一日复一日,是日落而息,日出而作。是做好了手艺,只为混口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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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存

甘肃的皮影班主魏宗富,这天在地里发愁。

老天如果还不下雨,地里种的豆子就要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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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除了愁地里的豆子。

还愁着自己的草台班子。

他带着自己的皮影,去了趟上海。

在向观众们展示自己的皮影时,却不好意思地说:

家里的祖传皮影没带来,太值钱,怕被偷了。

这种“藏宝”的心态,不是他不看重这次表演。

而是太看中自己手里的这门技术。

也格外珍惜着这套祖传家伙儿事。

在大城市见过世面的老魏,回了自己窑洞里就寻思着怎么改变。

宣传嘛,做广告嘛。大城市满大街都是。

他就给自己的戏台搭了个红对联:

一口唱尽千古事,双手挥动百万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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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村老家的艺人们,名号能喊遍十里八乡之间,总会有那么两把刷子。

除了搭台子,甚至学会了上网用快手为自己吆喝。

但走出这个村子,去到大城市就不一定了。

老魏从上海回来加这个横幅,是心里怵了。

他镇得住自己,镇得住这十里八乡的相亲就够了。

老魏真的能说完千古事?

他说自己也有许多折子戏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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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手真的挥动了百万兵?

握着破了的皮影,缝缝补补的时候,他还在喃喃自语说:

艺人死光,皮影灭亡

皮影,皮影要灭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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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统艺术,思考来去,都是活下去。

从换口饭吃,到背负着非遗继承,这不单单是老魏自家的生计。

这百年的皮影,怎么活下去,成了他们这门手艺的难题。

甘肃平凉的,秦剧团团长,张进来就跟自己的媳妇儿吵了一架。

数落他钱都贴给剧团了。

自己家却一分钱没捞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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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头,看戏的人少了。

Sir还记得快手上有这样一条视频:

戏台上,热热闹闹的才子佳人,帝王将相。

戏台下,只坐着一位大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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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下的那帮忠实观众,会老去,死去。

乡间的草台班子也慢慢随着时间一个个消失。

但高台教化依旧存在,请神求雨的习俗还是依旧神圣不可动摇。

就算是下着大雨,台下只有一个观众。

张团长的戏班子还在演。

他们说,老百姓让他们唱戏,求的就是风调雨顺,要是不下雨,还要戏班子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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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份生存的意义,不再是简单的糊口吃饭。

而是要让能金戈铁马、才子佳人,一直活在幕布后,戏台上。

老手艺得活,这是一个手艺人的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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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力

常去音乐节混的,不会不知道苏阳。

知道他的,都说他是玩民谣的老辈。

但谁又知道苏阳为了这些失落的民歌,奔走在田间野外,记录了十几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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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良》《凤凰》,都来自陕甘宁的民歌小调。一句拉拉缨,一句尕妹妹牡丹,听了就明白。

他延续的是这些山沟沟里的民歌另一种生命力。

在《大河唱》里,苏阳去了哈佛大学。

他的民谣被学者质疑,因为改编而变得不像原版的那么纯正。

苏阳说:

我不能照着一样的唱,他们唱的花儿,他们从小放羊,生活关系是不一样的。我是工厂子弟,我有自己唱法,我要表达的是此时此刻。

此时此刻。

这四个字,就是生命力。

在《大河唱》里有这样的一个画面。

苏阳去老刘头家学民歌小调,老刘头的孙子缠着苏阳说,唱《贤良》吗。

他不晓得自己爷爷那些咸丰年的唱段说的是什么。

却一笔一划工整得抄着苏阳的《贤良》歌词,跟他一唱一和的唱完了一首歌。

这就是,此时此刻的生命力。

《大河唱》是一部有着浓浓乡愁的纪录片。

苏阳在其中就是串联着传统与现代的轴心。

这条大河的意义,不在于其波澜壮阔。

而是在于它将如何再一次融入我们的血脉之中。

我们怎样歌唱这条河

我知道 她还流淌在我们的血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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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书、皮影、花儿,这种传统形式,终将会离去,势必被新的娱乐、音乐所淘汰。

但,这些古老的基因,却融合在新的作品里。

成为新的一代人心里的民歌,传承,活下去。

黄河的奔流,从源头开始,途径壶口瀑布,再到黄河入海口。

生命力正如奔流的长河,它是奔流不息,永无止境的。

艺术的传承,让它们不再是拘泥于一个皮囊之中。

它们还是活着。

Sir注意到一个细节。

《大河唱》中不少的镜头,都刻意隐去了主角的正脸。

有的是剪影,有的是逆光,有的直接是个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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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台上,他们是传承民间艺术的艺术家;

回到家中,他们跟无数普通人一样面容模糊。

求生计,讨生活。

纪录片中的几位老艺人不约而同都喜欢玩快手。

最会唱“骚花儿”的马风山,最享受晚上跟朋友一起直播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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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影手艺人老魏在快手早就是资深用户。

他们靠着直播的打赏,也能补贴点家用。

守住了这个房间,就是守住了传统手艺。

来自民间,回归民间。

无论是在大银幕上的《大河唱》也好,还是用手机随手记录的短视频也好。

这都是快手希望传递的价值——

无论世俗,独特。无论传统,现代。

每一种生活,都值得被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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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生活的烟火气,有了坚持生存的硬气,才会焕发真实的生命力。

当广东籍贯的导演柯永权回到故乡时,沿着家乡的那条河拍了很久的照片。

当我第一次如此认真地审视这条河流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其实每一个人的身边,都有一条大河。

每一个人的身边,都有一条大河。

它不比别的河流更伟大。

而是这儿跟自己的生命更密切。

生活,就是你的三魂七魄。

是在原地静默地等待着你的回归的旗帆。

去看看大河,看看家乡的音容笑貌,再一次唱起你内心的最怀念的声音。

如果对电影里诸位老艺人意犹未尽,这里还有他们的快手号:


魏宗富:@魏宗富,道情传承人

马风山:@大河唱~马风山

刘世凯:@盐池说唱老刘

苏阳:@suyangmusi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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