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男”实红。

对,Sir说的就是他——

张若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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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流量退潮,二代流量崛起。

但还是些俏小生,甜腻剧。

唯有张若昀和他的《庆余年》。

一张“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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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部几乎被市场淘汰的“男频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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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

上演2019最强逆袭。

这还远不是张若昀的终点。

他与片方签了五年约,演够全部三季。

张若昀演的范闲,是2019年度角色。

未来五年,他更可能是一个时代角色,全民角色。

但。

张若昀能否真正成为一个国民演员?

Sir预测:有机会,但也有距离。

关键。

仍在范闲。

三年前, 看完原著的他当即对导演放话:

小范大人,非我莫属。

而据《GQ报道》,王倦预言了小范“三步走”的发展:

第一季,发现自己是棋子;

第二季,这枚棋子是棋手。

第三季,棋子要掀掉棋盘。

也就是说,三季下来——他将面对截然不同的角色成长。

小范大人,真非他莫属?

张若昀的表演是否能与人设、剧情齐头并进,挺到“大珠小珠落玉盘”的炸裂完结篇?

Sir今天就帮你们认真盘一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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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生

都知道,范闲牛。

当街斩杀八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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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作诗传遍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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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齐轿顶插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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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血、潇洒,甚至你可以说——

他开挂。

的确,《庆余年》以爽文为基础。

但你(可能)不知道——

张若昀为让开挂显得不那么无脑,下了多少功夫。

就说一场戏。

刷爆微博的名场面:朝堂醉酒斗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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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的经典诗篇,加之张若昀吐字有力,气口顺畅。

高能振奋。

但冷静下来,刨去那些兴奋的情绪,强烈的冲突,极致的烘托……

撑起这段戏的,是张若昀反复琢磨的细节。

就看一个位置:腰。

范闲醉后背诗,脚步虚浮,眼神涣散,在文武百官席间发酒疯。

好几次,脚上不稳,随时要倒。

但他就是没倒。

反而,死都要挺着腰。

或靠着柱子,或扶着两位皇子,或是架在桌上……

对,他一直在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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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

作为全剧中段情绪最满的高潮,这段戏确实难倒了在场所有人。

当时,导演、陈道明、张若昀三人皱着眉头讨论。

导演从剧本出发:“那你就得先躺啊”。

但张若昀不同意——

“撑着桌子的话,会有人扶(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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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意思?

范闲此时,绝不想靠任何人扶。

Sir认为,张若昀的坚持是对的。

来分析一下当时范闲的心情:

外有庄墨韩唱黑脸,内有长公主唱白脸,两人里应外合踩他。

甚至还有“内奸”,朝内大臣附和。

大醉背诗,是宣泄。

宣泄独自从另一个时空来到庆国的孤独。

但更是宣泄他对这个腐坏的朝廷,堕落的时代的不满。

所以——

他要演醉。

但他更要演,不醉。

最后,他说的那句话是什么?

作诗,我不如你;背诗,你不如我。

做文坛大家,我不如你;做人,你不如我。

为什么要撑着?

因为他的重点,不是背诗,而是骂人。

就是这么任性。

所以他要撑到把最后一句说完,才瘫个彻底,这很“范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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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场戏背后,还藏着范闲这个人物的巨大暗示——

如王倦所说,小范大人不甘心做一个棋子。

那第一季张若昀的任务:

这枚棋子不能倒下、被“吃掉”。

所以,腰不能塌,骨不能软。

就这一个细节,能看出张若昀的实力。

演情绪是最容易的,跟着本能走就好。

难演的是逻辑。

这才是拉开表演水准的关键。

张若昀如果一味演耍帅、追求炸裂效果,Sir敢说他只能停留在“小鲜肉”级别。

在影帝面前,在名导演面前,他依然能得出高于设定的理解。

后生可畏。

但最可怕的是,张若昀没有把自己当成“后生”。

他永远有更高的要求,追求更成熟的思维……

陈道明都来了,你凭什么?

就凭,那股“我不比陈道明差”的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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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我

张若昀去《庆余年》剧组试戏,曾带着自己对角色的剖析,滔滔不绝讲了一个多小时。

他说范闲“非他不可”。

是他演技多炉火纯青?

未必。

一直以来,观众习惯以技巧性和感染力,去评价一名演员的演技。

那是我们最容易感知到的部分。

而成就一个人演技的,还有不易被观众看到的部分,比如演员的天赋、经历和思考。

天赋是个相对固定的值,经历是变量。

唯有思考角色,是必修课。

让张若昀成为“范闲”的,正是他对于角色的理解。

在一次采访中,记者让他用三个形容词来形容范闲,他回答:

金光、奶油、毒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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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闲其人,原著作者猫腻这样描写:

包裹在他最外面的是一层金光闪闪的外衣,外衣下面是使人流泪的芥末,芥末下面是甜得发腻的奶油,奶油下面是苦涩无比的毒药壳,壳子中间有那么一抹亮光……

显然,他看过原著。

不仅看过,他还消化自己的理解。

剧中有一场戏,范闲与谢必安对剑失败,二皇子随后赶到,绕过满地尸体进门。

范闲拍了拍二皇子肩膀,后说了一句:

地滑 慢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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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台词是他临时起意加的。

而且,极有深意:

二殿下是个妙人,但对百姓来说不是好君主。范闲对二皇子一直是明褒暗贬,欣赏二皇子的性子,但也说了看不惯他漠视百姓的作风。‘地上滑’的原因,是指一地的鲜血,范闲的心里,或许多少觉得二皇子会摔在这鲜血中。

Sir诧异。

如此短时间内的即兴发挥,却有如此深层的含义。

不是因为他胡说。

而是他从头到尾,完全啃下了范闲这个角色。

即兴,也是本能。

所有关于这个角色的问题,他都能对答如流,自圆其说。

比如,网友问“为何称范闲是小范大人不是范大人?”

他回答:

小范大人上到九十九,下到刚会走,只要你品性善良,他都聊得来,所以身边人对他崇敬又亲切,才会有即‘小’又‘大人’之说,是有感而发自然形成的称呼。而戏中许多其他大人,给人带来的更多是权威与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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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让Sir联想到,在《麻雀》中,张若昀饰演一名国民党军统特工,唐山海。

当时他接受采访,曾聊到对这个角色的理解:

你看到麻雀站在电线上的时候,它是两只脚踩在一个电线上就会活着,如果它一只脚踩在这边,另一只脚踩到那边就会很危险,就会被电死。所以他可能就是一个在民国那样的时期在76号潜伏的特工,一种走在电线上的感觉。

什么叫理解角色?

不是照着剧本说台词,还要捋顺剧本以外的逻辑和情感关系。

不是给角色定性,而是挖出表演的层次,挖出角色身上更复杂的可能性。

这项技能,张若昀始终在磨练。

2010年。

22岁的张若昀第一部戏《雪豹》,饰演刘志辉。

大哥周卫国枪杀日本人,本名不能再用。

这段戏,剧本里原本很顺,兄弟俩直接建议他叫“周卫国”。

张若昀开玩笑,“干嘛不叫周打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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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全组一致同意,把一个“玩笑”放进剧里。

因为这部戏整体是偏凝重的,哥仨聚一块打个岔,是为数不多的轻松时刻,既多了喜剧效果,也更贴近普通观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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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年,出演《雳剑》,他自己形容严颂声这个角色“是一把党国的佩剑”。

严颂声审讯张鲁一饰演的余老师,他递上茶盏,被对方拒绝后,做了一个掩面的动作。

精英派头,又难掩扭曲,少了点人气儿。

确实“佩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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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年《法医秦明》,秦明用手术刀吃小龙虾。

这个装逼梗,也来自于张若昀自己的设计,这场戏拍得即兴,李现即兴向他抛问题,他即兴回答。

从切龙虾到切尸体,秦明确实爱“切东西”。

-你的乐趣是什么呀?

-切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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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演中最重要的功课,是如何处理角色与“我”的关系。

不是完全扔掉自己。

也不是完全不顾角色。

好的表演从来不会抗拒演员自我的性格、感受以及经历。

而是寻找到与角色能够发生关系的路径,使之融合,互相成就。

角色因为“我”而生动,“我”因为角色而表达。

同理。

范闲与张若昀,同样是一次巧合的相互成就。

范闲傲,张若昀也很diao。

曾经北电的大学同学爆料过:

酷爱死亡金属,宿舍的床板上光溜溜的,只有睡袋,要睡觉,就钻进去。

张若昀说,习惯了。

傲慢、摇滚……潜意识就是愤怒。

而少年与中年在精神气质上最大的区别,Sir认为是如何处理“愤怒”。

少年,表达愤怒。

中年,压抑愤怒。

一部《庆余年》,可不就是一个步入中年的作家借由架空历史的机会,抒发胸臆,将“愤怒”写成“史”。

除此之外,也不得不说,出生影视家庭的张若昀,父亲张健就是圈中大腕,也给了他一份“富贵闲人”的洒脱和随意。

如果名利场有鄙视链,身处鄙视链上游的他,表达相对容易,演自己也没有什么压力。

我就要这样演,怎么了。

就像范闲,冥冥之中感受到庆帝的宠爱和叶轻眉的基因,不冒犯一点规矩,反倒不正常了。

张若昀与范闲成功,正是他们之间一种玄妙的——你中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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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运

不久前,董又霖在《吐槽大会》上吐槽编剧汪海林。

演员烂烂一个

编剧烂烂一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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撇开故意设计的“反转”效果,这句话本身也说明了,环境对于年轻演员的重要性。

一个急功近利、唯流量论的剧组,与不用心的演员之间,就不是一颗老鼠屎坏一锅汤的问题。

而是这锅烂汤,只能吸引这样的老鼠屎。

谁也别甩锅。

好在,想演好范闲的张若昀所在《庆余年》剧组,虽说剧情或是服化道有一些遗憾,但表演的整体水准,Sir认为是近年来堪称优秀的。

看看张若昀遇上了谁——

陈道明。

演帝王戏到什么境界?

“康熙怒斥群臣”百看不厌,每一遍都能头皮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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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一次,他又演出新意,穿上睡袍,不怒自威之余还有些许慵懒的“小骚气”。

他说要演一个生活化的庆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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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范闲殿前醉酒那场戏。

陈道明展示了他的老辣。

原本剧本里说,庄墨韩吐血后,庆帝大喊太医。

陈道明觉得不对。

他建议,让公公喊太医,他自己悄悄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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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走,改得高明。

从人物性格来说。

陈道明这一版庆帝,表面仙风道骨,臣子们穿着板正,他却纱衣飘飘;平日里衣服乱穿,头发乱梳,却难掩此人的霸气自负。

这样的庆帝,面对敌国来使。

管你什么文坛大家,亲自喊太医岂不自降逼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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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故事背景来说。

北齐战败,但文坛兴盛。

庄墨韩与范闲当堂对峙,被气到吐血。

身为庆国皇帝,庆帝既要端着大国威仪,暗中又难掩窃喜。

这一走,不仅是威严。

也是难得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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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范闲奶奶的扮演者曹翠芬。

18年凭借《知否》中盛老太太一角,在75岁大火。

国家一级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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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r说一个她的代表作,你未必知道演员名,但肯定印象深刻。

张艺谋的《大红灯笼高高挂》。

她扮演的二姨太,在母凭子贵的年代,长相普通,不得宠,也没本钱,只能靠讨好老爷生存。

观众一定还记得她表面忠厚,内心毒辣的人物形象。

但她也是个被夫权扭曲的可怜人。

曹翠芬老师自己加了一句台词:

“再说老爷,我还想给您生个儿子呢。”

生儿子是二姨太的心病,曹翠芬这句台词,既符合时代背景,又贴合角色性格。

都知道,张艺谋的戏里,定了的东西基本上不会改动。

但张艺谋听了她的建议,当下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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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想给您生个儿子呢”,没写在剧本里。

好演员会靠观察力,去延展角色的广度和深度。

把自己摆进戏里,终归要被戏回馈。

你就把自己摆进去

去理解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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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演王启年的田雨。

他评价范闲与王的关系——

就像唐吉坷德与桑丘,恰好是情感与理智。

唐吉坷德要冲,要闯,要建功立业,有愤怒也有情怀。

而桑丘则希望过自己的小日子, 不卷入政治漩涡,但不得已跟了主人,只能忠心耿耿。

并且不知不觉在战斗中,成为让主人平复、冷静的一股力量。

不是要回到市侩,而是在现实中寻求生路。

田雨甚至说,王启年内心深处的文人情怀与志向,并不会比范闲少,这也是他们能够成为默契搭档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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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没?

这些戏骨无论大小角色,从未轻视过交给自己的角色,不考虑戏份多少,不考虑流量多寡。

更现实的——

他们没有一个人在介意,“我是不是在给张若昀抬轿子”。

相反,演好一个角色,就是戏骨尊严的来源。

反过来其实也是在约束、影响后生仔的浮躁。

有一个小花絮,张若昀在现场模仿康熙怒斥群臣,忘情时忘了陈道明已经到了现场。

如果是一个气量小的前辈,会不会面露愠色,觉得被后辈“吐槽”了?

不,陈道明认认真真去教他说台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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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若昀说很多剧只有人设,没有角色,感觉失望。

那么幸运的是,《庆余年》里不仅仅有人设,还超越了人设。

剧组里的氛围是,打破刻板印象,是反常规的。

就是要“为老不尊”,“没大没小”。

戏里戏外,每个人都是“反”着演。

演情感不演情绪,演逻辑不演话题,演人性不演人设。

而所有这一切“反常规”的潮流,形成强劲的漩涡,最终范闲这个“反骨仔”就冒出头来。

张若昀遇到范闲这个角色,是幸运,是机会,是偶然中的必然。

回到王倦的比喻,角色是一颗不甘被摆弄,要掀翻棋盘的棋子。

Sir也真心希望,张若昀保持这股心气儿,掀翻对于同时代年轻演员的刻板印象。

当然,他的未来,不一定都能遇到如此幸运的角色、剧组。

针对他的讽刺、看衰,不会减少。

但。

丑也罢。

名气小也好。

让他们说。

你只管演,为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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