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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略显平淡的五一档期,选择评分最高的《大风杀》,事实证明,它不仅是五一档期里质量最高的电影,也是在国产犯罪悬疑片中少有完成度几乎能达到百分之九十的电影,风格化明显,场景调度巧妙,和字斟句酌的台词合在一起,压迫感始终存在,没什么废戏。

老大刚出场,脸没有出现,躺在病床上只有一双脚,曲马多在大饭店门口向李红暗示大哥要来了,透露出大哥作为一个重要人物即将登场,此时才给病床上当时莫名的人物安了一个重要的身份,匪徒的大哥。大头背叛大哥赵北山,在楼上大哥的病房躲着,赵北山的声音从楼下传来,也是先听到他中气十足喊李红的声音,在赵北山和夏然对峙时,先拍他们各自的脚,之后才露出脸,赵北山在片中登场,时间比较晚,但是已经通过各个小弟的反应烘托出一个不怒自威的黑道老大形象。赵北山身边的跟班舌头也是,到影片结尾生命垂危的时候才露脸,但是两次他在玻璃上守候老大,第一次一闪而过,像个猴子一样毛茸茸,带有陌生的异物感,第二次,小弟才说舌头在守着老大,给了他一个身份,并透露出大家似乎都很忌惮他,之后他扫清大头身边的叛徒同党,在楼板上方直击大头眼睛,给予必死一击,都是一个名字,一个称号,直到他神出鬼没在会计背后要杀他,舌头才头一次露出完整的形象,一个戴着黑色头巾的男人,被定义为神出鬼没的杀手,赵北山的绝对心腹。导演的风格化明显,除了体现在擅长对人物侧面烘托外,还擅长运用符号语言和不同视角的切换。李红听从曲马多的吩咐,将要给大哥打点滴,点滴里灌着致死的药,画面右边出现了静脉注射器滴壶的特写,滴壶里不停滴落的药水,营造出紧张的心理状态。夏然追踪悍匪灰驴到羊圈,本来观众看羊圈的视角是平视,导演给了一个空中镜头,方正的羊圈里满是和蚕宝宝一样白胖的羊,挤得密密麻麻,一秒钟羊群清空,拉近细看,只剩死掉的灰驴和背叛的大头,一出狗咬狗的戏码,在镜头视角的来回切换和背景音连续不断的枪声过后,自然而然过渡到活着的大头走出羊圈,想回去瓜分大哥钱的下一幕。

片中有一幕场景调度极为精确,是里面的重头戏,神秘许久的大哥终于出场的那一幕。警察夏然闯进美食城,李红眼神复杂望着他,赵北山终于在饭桌前露脸,在他作为悍匪大哥和夏然不断的话语交锋间,他一会儿指挥李红去拿蒸好的鱼,显出大哥在警察面前,气定神闲的姿态,一会儿又喊李红上去收账,隔着墙板,能听见李红和大头就给不给账本来回拉扯,既通过旁人之口让夏然明白赵北山是什么人,其他人在干什么,直接向警察亮出底牌,给他一个下马威,赵北山又让李红去,李红焦急地又想上楼,赵北山笑了,他指明是让她去端鱼,而不是去拿账本,气氛缓和下来,展示够了权威,他向着刚刚已经被证明可以听到上下楼对话的薄墙板,向着背叛的大头,说一番软话,这时候大头听进去,账本被丢出来,李红轻而易举拿到了账,完成情节闭环。赵北山和夏然对峙,大头在楼上偷听,李红作为中间唯一接触过三方的人,来回走动,软化了对峙的硬度,不会马上上升到剑拔弩张的地步,也从侧面灵活地展现了赵北山作为掌控局面的人,调动和软化棋子的手段。

细品台词,会有很多对前面情节的回望。简宁之前望镜子,多杰笑他是不是想在镜子里看到谁,问问怎么破解忙崖的死局,到了简宁死的时候,他对夏然说,希望他以后办案子查不出来凶手,就望望镜子,他来做背后灵,夏然明白他背后的那份担心,前面在车里简宁就希望成为夏然的同事、伙伴,夏然拒绝了,他更习惯做一个办案的独行侠,这里简宁依然表达的是希望成为夏然的伙伴,夏然依然拒绝,他背后隐藏的想法是希望简宁在死后能够获得自由,不要再为自己所累,不必再担心他。简宁死前和夏然的对话,既与之前简宁照镜子的情节相呼应,又在大量潜台词的作用下,表达了两人之间的相互关心,证明夏然虽是只报丧的猫头鹰,他的身上却始终带着人性光辉的那一面。只是孤独与他如影随形。

如果说夏然的宿命是孤独,来自战争中遗留的创伤和结尾忙崖只剩下自己一个警察,那么赵北山的宿命是虚无,从小时候哥哥的死亡开始,他就明白,死亡不过是身躯变小变瘪,什么都没有了,他既不在乎钱,也不在乎死,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乎什么。他们都面临一个新时代变迁,小镇忙崖被弃,人人都要去深圳,夏然是留守的那个人,赵北山入狱三年,出狱认为世界没变,还在遵循团团伙伙,忠心忠诚的那一套,昔日的辉煌落山了,会计一语道破真谛,过去的三年快过三十年,世道早就变了。新入伙的悍匪钢镚儿稚气未脱,指着赵北山,说他们是一群临时工,只在乎干一票分钱,不在乎在大哥心里的排序,排排坐分果果的把戏没用了,赌上性命的尊严和光荣被踩在脚底毫无意义,一个时代的落日余晖。整个旧日的他们,完全被新秩序的初阳笼罩,无论斗得死去活来,是黑是白,都在恪守旧时代的秩序,西部的情怀,终将被淘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