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奥斯卡获奖名单之后。立即去看了Emma Stone主演的Poor Things。我的想法是：这是一部打着女权主义旗帜，喊着社会主义口号，但是在内容和形式上，都绝对平庸和无聊透顶的一部过时二流电影。
故事设定在一战和二战之间。这是一个时代精神发生巨大转变的时间段。欧洲自满的帝国主义自由主义（贵族领衔的有限政府，通过海外殖民和自由贸易攫取大量资源，以此收买国内中产阶级，强化统治）受到了空前冲击。原本以贵族为领袖的英国社会，开始怀疑把国家托付给这批把自己拖入世界大战的无能货色的合理性和合法性。此时，各大老牌帝国的国内矛盾在一战的催化下，都变得空前尖锐。英国工党的壮大和自由党的消亡在英国霸权危机的背景下，格外突出了自由放任的国家角色的过时，以及国家干预对社会公平的正向作用。不要忘记，正是在一二战期间，凯恩斯主义成为了资本主义发展新的指导原则。中产阶级，或者说中等阶级开始登上历史舞台，正式掌握国家机器。医生、科学家、工程师，在一战科学工业大发展的背景下，一跃进入精英阶层。Poor Things的各个人物都体现着这样的时代变迁。
先来看主人公，Bella（由《爱乐之城》女主角Emma Stone饰演）。她是一位身形成熟，美丽迷人，但智力只有小女孩水准的神秘女士。Bella有着成熟水蜜桃般丰盈的躯体和青涩的果子般的精神面貌，简直让人无法抗拒。随着情节展开，我们知道，Bella之前是一位饱受抑郁症折磨的公爵夫人，痛苦之下，怀孕期间跳海轻生，被一位科学怪人救起。注意⚠️！公爵夫人被一位科学家打捞起，这个承接关系是个明确的关于社会变迁的隐喻。科学家是个特别奇怪的人。他认为救她会违反她求死的意志，所以竟把她腹中胎儿的脑髓移植到她的头脑中，以此让这具美丽的身体摆脱之前想要自毁的头脑的驱使。
让观众朋友们难堪的是，这个头脑移植的情节被拍得很写实。我看之前，带着literary critic的骄傲与不屑，既没看别人的评论，也没搜索故事梗概，并不知道影片如此限制级。结果刚开头就看到脑髓移植，赶紧回去翻介绍。妈耶！更让人接受不了的是，大量没必要的sex scenes。我并不想对Emma Stone的身体细节如此了如指掌。我也不需要看到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好苦，真的苦。
这个科学家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呢？他首先过着宗教贵族式的生活，住在一座没落的古堡里，在学界工作，生活相当体面自律，是个道德老派。他的父亲也是一位科学家，从小拿他做各种残忍的实验。他在童年阶段备受同摧残，身体四分五裂，各类腺体也残缺不全，是个实打实的太监。我们大概可以猜测，他们家可能是教士阶层的后代，有知识，受教育，讲究得体和自我约束。他对科学的情感也带着浓浓的宗教性质，仿佛只有臣服于科学，他才能完全自洽地牺牲奉献，和平地以他者的目光来解剖世界和自己。别忘了，他让Bella叫他God。他有着贵族式的科学精神和父权式的宽容，将Bella禁锢在自家的城堡里，让她在狭小的世界里自由成长，随意实验。他在Bella生活中扮演的角色相当怪异。晚上他会给智力只有两三岁的Bella讲故事。他们亲密地躺在一起，Bella听得入迷，会用腿跨住他，交叠地相拥在一起。用王小波的比喻就是“青蛇交尾，青藤绕树”。他说他对Bella的情感是父亲般的，当然他也承认，他不行也是其中重要因素。但归根结底，他老派地希望有个负责任的年轻人能够拉起她的手，和她组建家庭。
此时，他的助手顺理成章地成为了这个人选。助手，不同于贵族式的科学怪人，是个普通学生，希望通过教育改变人生，实现向上流动。在科学家的建议和指导下，这个助手认为自己爱上了Bella，他向Bella求婚。但是娶Bella的条件是答应科学家，他和智力还在发育中的Bella会一辈子跟科学家住在一起。这里我们看见时代变迁中，一个普通中产的化身。他们寄居在精英阶层的边缘，通过和他们联姻和自我禁锢实现利益交换。
要实现如此奇怪的交换当然需要律师。于是，当当当当，饰演过绿巨人浩克的律师上场了！他是一个行为浪荡的“唯物主义者”。相较科学家（实证主义神学家）和助手（中产道德模范），律师的无情无意和享乐至上，体现了20世纪早期，资本主义由family business向大公司制转变下的的道德风尚。看到Bella这样一位如此令人无法抗拒的美人，他诱拐了她，并和她日夜纵欲。他们疯狂地探索身体边界（被称为furious jumps)。再次注意⚠️这些场面都被导演写实地拍出来。真的瞎了我的????眼。我真的恨我自己没看简介。恨得要死！而且我不是恨这些镜头辣眼睛，而是觉得真的没必要。我以后再不看简介，我就是真的狗！如果不是因为导演本人的怪癖，我很难想象过度的sex scenes还有别的原因。
但是Bella作为一个谜的特性此时被完全发掘出来了。心智上，她是个小女孩，但身体上，她被一群男人从女性社会化的道路上强行拽了出来，变成了一个只能模仿男性行为但不准进入男性世界观的边缘角色。她像个恐怖分子，挟持着性特权，对男性角色呼来喝去。很快她便发现，律师满足不了自己，于是出门探险。在餐厅，她奇怪的舞姿先是吸引了一个怪老头，后又有一对情侣邀请她三人行。
一二战之间，社会秩序的崩塌造就了一批把出格当作先锋的精英阶层。他们看高楼起，也看高楼塌。游走在毁灭之间，只觉得无聊和疏离。而在Bella身上，他们看到一种令人耳目一新的乐趣。律师为了赶走围绕在Bella身边的莺莺燕燕，跟一堆人打了起来，他觉得难受得不行，最后决定带Bella到轮船上去旅行。
他们在船上遇见了一个黑人绅士哥。他超cynical，对白男大人们建立的世界充满愤怒。但另一方面，他无力改变现实，也对改变现实兴趣不大，所以是个虚无主义者。他向Bella普及了一些社会主义思想，还把她揪到码头上看了一眼工人朋友们。Bella崩溃了，她不敢相信怎么会有人过着如此非人的生活，就把律师的钱全偷了出来，交给船员，让他代替她发给工人们。船员私吞了律师的钱，然后他俩就因为没钱被赶下船了。
...律师崩溃了，但Bella觉得是个自我探索的好机会，而且惊喜地发现prostitute能挣钱。她在一家whorehouse里充分发掘自身可能性，并且建议客人和服务员进行双选来调动积极性。在那里，她和姐妹们畅聊社会主义，和老鸨一起探索女性亲密关系的边界，帮助客人的小孩进行sex education……
律师知道她是这么养活他们两个的时候更加崩溃了。完全接受不了，要跟她分道扬镳。但Bella说既然这样，她就自己回去了，并且拿出了科学家给她的防身钱。律师发现Bella有钱还去prostitute，彻底崩溃了，于是抢走了钱离开了她。总之，Bella穿着校服走在巴黎街头，如饥似渴地饱览社会主义图书，同时也推进着一些身体方面的工作。
但正当Bella在各个战线上都进行得风生水起之时，她接到了科学家的信件。他病得很严重，希望她回家结婚。然后她就收拾东西回家结婚去了。
但最后反转来了！这个律师知道Bella要嫁人，找到了她前夫，就是那个公爵，撺掇他夺回Bella。他的心思路人皆知。他得不到Bella，那其他两个同等阶级的朋友也得不到她。Bella听闻自己身世，秉承着一贯的冒险精神，打算回老家看看。回去之后发现公爵暴虐成性，受过民主教育的Bella哪里受得了。两个人的斗争以Bella抢走公爵的枪，并打中了他的脚结束。她又回到了家，和助手过上了快乐的生活，并在生活的间隙阅读社会主义书籍。
这部电影极大的简化了历史，把复杂又反复的社会进步变成了一出闹剧。阶级斗争变成了丑角颠三倒四的碰撞。社会主义和女权主义变成了白人启蒙秩序下的意外后果。如果公爵-科学家-助手-律师这几个男性角色之间还有一定的承接性和互补性，可以解读成某种历史寓言，那么Bella所代表的女权主义则完全不懂历史交接中的起承转合，无法理解混乱中的微妙秩序。这种秩序，在本片看来，是社会运行无法脱离的父权结构。她只是片面地截取变动中的父权社会里的只言片语，并挟持着自身的sex privilege，将知识无意义地揉搓成论述，没有开始，没有结尾，也没有逻辑，就像母亲的生命来自腹中的胎儿一样怪异和非自然，是物理性地拼贴，而非辩证。Poor Things还极大地矮化了社会主义，全盘否定工人组织成有效战线的可能性，认为那只是由无知妇孺泛滥的同情心所驱动的历史的意外。这样的中心思想极大地冒犯了本人，一个研究Western Marxism的女性！但我不跟导演生气，他笨！
那么导演为什么要在21世纪初拍20世纪初呢？伴随着喧嚣的政治正确（女权主义、BLM…）和层出不穷的激进左翼运动，他回到了失序的inter-war period，并在旧时光里看到了历史的讽刺。我对这种丝毫没有断代意识的历史创作嗤之以鼻。每个时代都有特殊性，艺术家应该努力为不同的时代内涵找到新的艺术形式。对于这部电影，我只觉得过时。美国霸权危机当下，Poor Things指的是那些迷茫又激愤地陷入过去，认为历史只是轮回的人，包括导演！对他们来说，前路是断崖，过去是虚妄，而当下不过大梦一场。对此，我只有失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