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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是象征着团聚的节日,但它同时也是催婚大会、成功事迹宣讲会、烦人亲戚展示会。

外乡打拼的人们重归家庭,除了感受到家庭的温暖与愉快之外,还会产生一些难以避免的摩擦。

而每当与家人发生冲突的时候,我都会想起是枝裕和的电影。

这并非因为他的电影展现的是完美家庭。相反,是枝裕和的电影大多是悲剧故事:抱错孩子的家庭、被母亲抛弃的家庭、离异家庭、底层的无血缘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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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提供解决方式,也不提供现熬鸡汤,有的只是平淡生活的碎片,拼凑出了一个不太美好的世界。

即便如此,每每看完他的电影,我都会获得和这个充满缺陷的世界继续相处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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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海更深》是我最喜欢的一部是枝裕和的电影。如果你也厌倦了观念冲突所带来的争吵,如果你也想获得一些和生活和解的力量,那么跟我一起看下去吧,这部电影,即是答案。

01我们都无法成为想成为的人但那又怎么样呢?

《比海更深》讲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良多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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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事业上,他是个失败者:

良多是个作家,然而郁郁不得志,沦落到去侦探事务所打工,还美名其曰是为小说积累素材。在工作之余,他还会敲诈被偷拍到出轨证据的人们,以此牟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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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庭上,他也是失败者:

妻子与孩子都离开了他,奔赴新的人生。他利用职务之便偷偷跟踪妻子的约会,俨然一个猥琐男。他习惯从母亲那里偷钱,熟知母亲房间每一个藏钱的角落。父亲去世以后,他回家,只是为了偷父亲遗物来换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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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已如此落魄,他还是回绝了写漫画原著的工作,仍带有作家的清高。

他把希望寄托在彩票和赌车,重蹈覆辙。他打肿脸充胖子给母亲和儿子钱,假装自己过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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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多是骗子、小偷、跟踪狂、赌徒,是一个拧巴的中年人。这个失败者,也曾有过体面的工作与幸福的婚姻,但不知何时,就变成了一败涂地的大人。

失败者的人生,是不值得羡慕的。勒索高中生的时候,对方咬牙切齿地说,绝对不要成为你这样的大人。良多则以过来人的口气回应:“你要是以为能轻松变成自己所希望的样子,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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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多曾经也有“希望成为的样子”和“不希望成为的样子”。

在高中的时候,他想要成为公务员,为的只是不要效仿老爸,踏踏实实生活。后又有了作家梦,也出了书,然而浮名很快消散,只剩书架上整整齐齐的一排滞销书。再后来,良多只想中一张彩票,找回丢失的家庭。

公务员梦、作家梦、彩票梦,三个梦仿佛人生的三个阶段,是逐渐幻灭的过程。

“我的人生,到底从哪里开始不正常了呢?”这句出自良多顾客的话,似乎也是良多心底的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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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影片并不试图给出答案,它只是展现了大部分成年人都会经历的时刻——发现怎么努力也没法成为想成为的人的时刻。

影片结尾处,儿子真吾说出了和幼时良多相同的答案:他想成为公务员。而良多的回答,似乎不仅仅是在回复儿子,也是在与自己的失败和解——“是否想成为的人并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你是否在为实现梦想而努力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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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无法成为想成为的人,又怎么样呢?

当我们还在学校的时候,老师不会教授“失败课”,更多的是告诉你,只要你努力,就会有结果。进了社会才发现,“即便努力了也不一定会成功”才是人生常态。

导演是枝裕和说,他想要描述的是“没有英雄,只有平凡人生活的,有点肮脏的世界,突然变得有点美好的瞬间”。而这样的瞬间,就算没有成为理想之中的大人,也可以获得。

这样的瞬间不以成功与失败来区分,一张不会中奖的彩票,就能够买到。这是有缺憾却真实的人生啊。

02平凡生活的可贵藏在沉重的死亡之后

在是枝裕和的电影里,死亡无处不在。

处女作剧情片《幻之光》便描绘了丈夫自杀以后妻子的生活,《海街日记》《无人知晓》《空气人偶》都是和死亡有关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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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死亡和悲剧从来不是是枝裕和的重点,他的重点是去展现死亡给人们关系所带来的那些微妙的变化。

他电影里的死亡,好像不经意间落在衣服上的灰尘,是可以轻飘飘掸掉的东西。

《比海更深》里,树木希林饰演的老奶奶的丈夫去世了,她的态度却极为豁达。她对儿子说,她已经把他的遗物全给烧了。面对女儿让她去交朋友的劝诫,她通透地总结:“我这个年纪交朋友,不过是增加葬礼上的人数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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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多这个倒霉儿子更甚,偷父亲的遗物去当钱,可以算是一个“不孝子”。而当他去抵押店拿遗物换钱时,却还意外听老板说他父亲曾用儿子重病之类的谎言来借钱,是令人啼笑皆非的巧合。

然而,尽管表面的态度轻浮,家人之间的羁绊却仍旧坚不可摧。

走在路上的时候,母亲对良多讲,在这条小路上,她曾将蝴蝶当作逝去的丈夫对话。而良多也将香灰里面未燃尽的香视作父亲,庄重而认真地挑拣出来。这是一份放在心里的珍重,是无需用礼仪强调的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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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实世界里的死亡,往往不会像八点半韩剧里那样撕心裂肺,也不会像B级片那样沦为感官快感,更大的可能是是枝裕和电影之中的模样——淡淡的悲痛,绵长而悠远,无处不在。

更多时刻,我们会像《比海更深》的主人公一样,只能接受死亡这件事,然后回归日常,接着在鸡毛蒜皮里挣扎。因为某个人物去世,主人公从此发奋图强走向辉煌,那大多是虚构剧本里常常出现的情节。

影片末尾,台风止兮,主人公良多又一次走进那家抵押店,这次他拿对了爸爸的珍藏,真的换了很多钱。

他还听老板说,原来自己的父亲除了靠咒自己病借钱以外,还曾给周围的邻居派发他的书——那是我了不起的作家儿子写的呀。最后,他用爸爸的遗物研墨,在书上签了名赠予老板。那一瞬间,父亲真的在身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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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去的人已不存在,但在生活的每一个角落,都有着他的影子。平凡生活的可贵,藏在沉重的死亡背后。需要一个暴风雨一样的时刻,我们才能明了,原来我们生活的世界,是由微小的奇迹构筑成的。

03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比海更深?

影片结尾,收音机突然传出邓丽君的歌声,是《别离的预感》。借着深情而伤感的歌词,母亲告诉良多,她这辈子从没爱过谁比海更深,正因为这样,所以才能开开心心活着,平凡生活的每一天都能过得开开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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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是我们生活的常态。

没有撕心裂肺的情感故事,没有轰轰烈烈的传奇人生。更大的可能是像良多一样,努力想要实现作家梦,却只能给漫画写写原著,在侦探事务所混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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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对于那些不得不面临的离别时刻,心底存着一份悲伤,不想他们逝去,不想与爱人分开,然而终究还是“无可奈何花落去”了。但重要的是还会有似曾相识的时刻出现,离开的人化作蝴蝶,又停在了生者的肩上。

片尾,那个寄托着家人团聚梦想的彩票,随着狂风飘啊飘找不到了,但是也许没有中彩票的这个脏脏的世界,才是最好的世界吧。

接下来的日子,也要继续努力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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