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被诱惑的人,他所看到的东西,从确切意义上说,他并没有看到它,但这东西在最接近的地方触及到了他,捕获到了他并占据他,虽然这确实让他保持着距离。迷惑力同中性的、非个性的在场紧密相关,同不确实的“人们”,同无所不指的无象的“某人”相关。——莫里斯 布朗肖

关于敬畏,炙热与无奈的电影。

沉积岩,大海,风

德尼的每一个情境都是由水声,风声,沉积岩苍老的身躯渐渐打开的。这是一片太过于荒凉与残忍的土地,然而那些坐落在在这片大陆上的灵魂却又如此的脆弱而寂寞,于是,那些非洲大陆干燥的沙漠,蔚蓝无际的海洋,呼啸的风声在急速而不稳定的粒子流——士兵们的情绪中,生成了一些褶皱:建立起稳定而又交互着流动的人——世界的结构,以确保情绪不被那过于炙热的风沙吹散…风与沙,海水与盐,它们既是世界的分身又是世界的本体,始终如其所是地存在着,作为一个生命的形象而存在着,却温柔地溶解掉那些在士兵嘴唇上渐渐响亮的窃语,那些当地人失去土地的伤痛。然后,慢慢地,变成褶皱的一部分,变成粒子,分子,流,然后向结晶矿,盐矿的生成中奔去,向世界——人的共生体中展开,在不断的浮动中形成永恒

面孔,身体

在不断变换中景与特写镜头中,我们看到摄影机始终于面孔与身体只写摆动,这些镜头与取景方式是德勒兹笔下的感知——影像与情动——影像的交互:由身体这一不确定中心生成的情绪渐渐收拢并释放于面孔——这一始终遮蔽着秘密与谵妄之处的运动器官中去。士兵们用扭曲的肢体与脸庞上的沟壑与伤痕在呐喊。那些互相之间胶着的肉体,被疲惫与饥饿折磨的脸庞,无一不在诉说着一种沉默的言语:不止于情欲,不止于军旅,不止于殖民地…而是关于内心那无法被象征秩序化的创伤与渴望,那是无关于男性的阳刚之气的,无关于体格的强健等级之分的,没有任何一个军官或者司令可以理解这一道道的伤疤。只有沉默可以理解,只有那些皮肤黑亮的农妇可以理解,只有风,沙,尘土,那些属于前生命的生成之源,能容纳下一个成年人赤裸如婴儿一般的叫喊。

延宕的情欲

片中的主旨叙事是关于三个人的,一个中尉,一个司令官,一个叫桑泰恩的英俊青年士兵,关于他们之间情欲的纠葛。然而,那些用来传递情欲的普世法则在蒙太奇与景框的分割中被消解掉了:没有凝视,没有肢体的接触,没有热烈的情话,只有叠化的镜头与絮语的交错,只有匆匆一瞥后转过身的决绝,或许还有轻轻拂过恋人遗物时候的感伤……或许德尼镜头下的感情从来不是关于主体对客体的征服与剥削,而是一瞬间撇见神明一般的窃喜,是在误会与冲突间渐渐升腾起来的暧昧或哀愁。情欲不断地被延宕,蒙太奇从来不给予彼此精准传递欲望的契机,每一次将要被点燃的火苗都被那过于炎热的风扑灭,于是,那些嫉妒与怨恨随之而来,它们异化了爱,爱被世俗的规则重新发现,爱变成了暴力——将彼此毁灭的暴力。叫嚣着对彼此的不满。最后,一个爱若斯的三角架轰然倒塌,只留下了哀悼,永恒的哀悼的舞动——为那昔日曾经慰藉过内心的情欲,为那个触而不得的“恋人”。

影片的最后是德尼拉旺在镜像的房间中自由地舞蹈。他是在为这段情欲的结束而忧愁或欣喜吗?亦或是把爱欲与嫉恨延续到镜中的自我身上去?或许已经无人知晓。但是,我知道,那些沙尘,大海,风声,言语与事件,已经在一个无边无际的平面上——一个叫影像的平面上融会贯通了,在这里,有着不断流的时间与记忆,没有空间的分割可以阻挡恋人之间的絮语。因为这里是世界的边界,是在差异的碰撞中生成的轮回与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