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新年看的第一部电影,非常应景,永远会被浪漫又有诗意的欧洲电影打动。两个孤独的人一起去到世界上最孤独的地方,北极的摩尔曼斯克,一个人不知道岩画是什么,一个人知道永远也看不到岩画。但最美妙的其实是你和我在暴风雪里打闹,单纯地坚持我从异国他乡专门来看的岩画,一定要带我看到。

这也就说明了这部电影的门槛不在于如何体会缓慢升温的细腻的人物之间的感情,而在于如何理解人物之间的“交流”。导演选择了从语言和文化的角度入手。在一开始劳拉把俄罗斯女诗人“安娜·阿赫玛托娃”名字的重音发错这个情节,就奠定了语言和文化之间的隔阂是影片构建的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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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语人都懂俄语的重音多难找????????

劳拉是个来自芬兰的异乡人,尽管会说俄语,尽管也是莫斯科大学的学生,但是依然和这一圈俄罗斯朋友格格不入。甚至我们也有过这样的经历:和一圈熟悉的陌生人在一起,即使我们说着一样的语言,但自己也仿佛孤立于这个群体之外。大家听不懂你说的,你也听不懂大家说的,于是就不愿再去听懂。而那个唯一能听懂你的人仿佛更属于大家,回到了她的领地,而自己就像一个空手闯入一场聚会的局外人,只是一个“房客”。就像Laura说的“我也想成为那种生活的一部分,那间公寓的一部分”,但是伊莲娜的身边“总是有人”,劳拉只是怀念“她(伊莲娜)看我(劳拉)的眼神”,因为这是她在孤立中唯一拥有的属于那个美好的场域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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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部电影最好的观看方式或许是去掉一些字幕,让我们和女主一起经历她所经历的语言隔阂。比如说片中最感人的首尾呼应的两场戏:劳拉和尤哈第一次在车厢中对话,尤哈问劳拉“我爱你”用芬兰语怎么说,劳拉用芬兰语说“去你的”,尤哈信以为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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Какой язык—Я тебя люблю?(你(芬兰人)怎么说“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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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ista vittu”(“去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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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t! “Haista vittu”(就是这样!“去你的”)

在影片结尾,尤哈终于送出那张在火车上不愿送出的劳拉的画像,背面用俄语字母拼出芬兰语的“去你的”: ХАИ(Е)СТО ВИТО(发音:haista vittu)(尤哈还在纠结是И[i]还是Е[j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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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行写着”спасибо “(俄语“谢谢”);第二行写着”быю сруто (发音:bju sruto)”应该是尤哈想把“haista vittu”拼出来但是记不清发音拼错了,所以尤哈把第一行第二行划掉了,最后记起来了写下用俄语字母写的“haista vittu”

如果只看字幕上翻译“去你的”,不看纸片上到底写了什么,我们或许会以为这纸片上就是写的俄语的“去你的”,字幕直接翻译过来,这样我们就不会理解为什么女主会先愣了一会才开怀大笑,结尾动人的力量也会减少一大半。但这一处却是全片诗意的集中体现:语言是人与人之间最难跨越的隔阂,无论是否用的同一种语言,而这种隔阂一旦打破了,就会有直击心灵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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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演也是通过这种方式培养人物之间的感情:尝试用对方的语言和对方交流,语言在此处不仅是语言学意义上的语言,也是可以是一种“非语言”的行为模式,比如劳拉主动和尤哈在暴风雪中玩闹,这或许让我们想起一开始尤哈是如何做恶作剧吓唬劳拉的。影片中,导演让劳拉和社会身份相同但文化背景不同的伊莲娜、社会身份不同但文化背景相同的芬兰流浪歌手,还有完全陌生的俄罗斯矿工尤哈分别产生互动,仿佛设置了一组人性的对照实验。然而结果显而易见,伊莲娜回到了她熟悉的场域,而芬兰歌手利用劳拉对“老乡”的信任欺骗了她,只有对于劳拉来说是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尤哈,劳拉才能以一种全新的方式去走近他。影片的场景设计也很有诗意,暴风雪将两个人逼进狭小的车厢室内,让两人不断向对方的内心深处走去,而在空旷的冰原上,孤单的两人必定会相互吸引。但仅仅只能是走“近”而不是走“进”,不然劳拉也不会放下准备拉开车门的手,选择留在车里注视着矿场门口同样望向她的尤哈。因为就像俄语算流利的劳拉,在片中说的最多的词也是最初级的“спасибо(谢谢)”,这可以是最真诚的表白,但更多时候只是客套的礼貌用语。所以我们只需要记得最真诚的那部分,有时候交集越多却更容易渐行渐远。画像比照片和录像更动人,因为人与人之间最美好单纯的那份感情全都浓缩在这里,不需要任何“语言”的解释,这种“部分的相通”已经弥足珍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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