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爱电影之一了 那镜头气质怎么那么好 故事怎么这么会写 隐喻怎么这么合适 题材表演也好好。
“安娜的蓝裙、马克的老狗。如果说安娜是在女性守贞的世俗规范下压抑自我欲望,最后通过追求激情和自我感受,达到了自我毁灭时的无效抗争。那么马克就是在男性责任的世俗规范下压抑自我情感,最后通过自我牺牲和英雄主义,谱写了男性的不可避免的悲歌。不幸的是,这两种死法都是一种被外界强加的自我符号化的洗脑而制造的真实惨剧。
粉袜这个符号在电影中出现过两次,一次是马克在离职面试时口头描述的,一次是在故事结尾不经意展现的。当时坐旁边的这个人就是最后穿粉袜并威胁马克的人。也就是说,粉袜一直是在隐藏真正的身份,他才是马克的真正东家。而马克是一个双面间谍,那既然这次离职面试发生在西德,也就是说,马克的真正身份应该是一个东德人。这就解释了为什么马克幻想中的完美女人海伦是来自东德,他为什么多次将手表挂在窗户上眺望着柏林墙的另一边,观察着对面站岗的小兵,这或许是一种来自祖国的监视,又或者是一种暗号的传递,又或者是一种期盼一种倒计时。马克对祖国的感情是复杂的,就如同祖拉斯基对波兰的感情。
祖拉斯基导演的电影时常被波兰电影审查机构销毁和禁映。波兰的国旗颜色是白红,两色相融或是粉色吧。祖拉斯基被自己的祖国驱赶来到了象征西方文化的法国,开始自己的电影事业,可即使外面的世界再精彩,即使西德的生活水平远超东德,但也依然有一种不情愿,有一种背叛之感。
他是该对国家忠诚,但抛弃机会和激情,还是拥抱这所谓的背叛带来的自由和机遇呢?非常巧合的是,这也是安娜所面临的faith和chance的纠结。祖拉斯基电影里最后粉袜男的行为和语言也说明了在政治面前个人的感受和死活无关紧要,可如果执政者对于个体生命毫不在意,那他所带来的胜利又是谁的胜利呢?所以马克选择了家庭,就如同祖拉斯基更想在这部电影里讨论的是婚姻,他认为个人情感一对被某种势力操控的祖国的情怀更加重要。
但个人情感暗喻在影片的一双男女的表达中,我真的觉得祖拉斯基好天才。
丈量带来了复刻。影片一开始马克就丈量了安娜的身体,紧接着在第二天就出现了完美的海伦。马克从刚知道安娜出轨就立即复刻,是因为马克对海伦的幻想是非常具体且简单的。他只需要和安娜长得一样,同时是一个温柔善良的贤妻良母,所以制作功夫毫不费力。而反观安娜从影片开始到结尾都在挣扎纠结,一方面他在抗拒自己的欲望,另一方面是因为他对马克的幻想有着既诗意又野性的复杂情绪,按她所说,新马克是他的上帝,所以她花了好一阵子才好不容易复刻出了一个极其复杂的马克。安娜和马克两人无论从行为还是心理变化,几乎都是逆向发生的。安娜从软到硬,马克从硬到软。马克最先复刻了海伦,安娜最后复刻了马克。这样的描绘,实在精彩。
这部电影其实什么都讲了,但什么都不是真正的主题。通篇祖拉斯基都是在通过他自己的婚姻和生活中的体验,讲述一种信仰,但信仰却并不特指某个宗教或某种主义。这种信仰可以是女人对忠贞的爱的信仰,是男人维护家庭的信仰,是母亲对孩子的保护的信仰,是同性恋人的不被认可的迷失的信仰,是衣冠楚楚的政治人物对老狗毫无怜悯而执着于政治和战争的信仰,以及所有人对自己向往之物的信仰。
这些信仰是用来捆绑住每一个人的枷锁,再经过信徒的演绎,进化成了生动的如同行为艺术的符号。
穿粉袜的叛变者,穿黑袜的执政者,衣不遮体的通奸者,纯白无瑕的无辜者,黑衣绿眼的魔鬼和破坏者。一切符号束缚着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和对对自我意识的认知和设定。
这些信仰是一种偏执,一种通过让对方屈服才能得到满足的欲望,一种对权力掌控的着魔,而当人们有了各自的信仰,就又导致了对立。这对立是男人女人中间的那堵墙,是东德和西德之间的那堵墙,是某种主义和另一种主义之间的那堵墙,是祖拉斯基和自己前妻以及和自己祖国之间的那堵墙。
那堵墙有时是牵绊是依恋,有时却又是仇恨是冲突。它就像人在母亲的子宫里时,连接彼此的脐带,虽然可以互相脱离成为个体,但又永远无法割舍开的血脉连接。
在这一观点下最后的结局,真实的马克和真实的安娜的死去代表着爱情家庭的有血有肉的温情一面,也就是温和信仰的崩塌,而被两人臆想出来的替代品的出现,就等同于极端信仰的建立,从而引发战争和混乱。自由的下一代最终溺毙在浴缸之中。人类因为自己的欲望制造了自己的魔鬼,也必将迎来自己的末日。
这部影片表面上是一段出轨关系,但蕴藏的却是一种所有人都无法幸免的普世悲哀。当你抛开世俗人设枷锁再来看看,你会看到性别定位家庭定位社会定位给影片中所有人带来的苦恼,每个人都在伪装在表演在压抑,每个人也需要被理解被拥抱。但在私欲面前理解和拥抱也或许都是廉价的。这是一种生而为人,无法避免的孤独和悲哀。”——周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