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觉得自己和宫崎老爷子有些地方相似。他打开瓦格纳的音乐,给员工写信,那种灵感澎湃的瞬间,我也常常为自己制造。他自己闷着头把一个事情推敲来推敲去,里里外外都弄妥当了,再拿出去给别人看,也像是我会做出来的事情。

2006年他65,今年就已经81了。想到他已经是风烛残年,想到这样品格的人也许一不留神就会成为历史,顿时觉得万念俱灰。他做事的风格,好像要稍微模仿一下,也不十分难。但是,那些他没做的事情,可能对大部分人来说都是难以舍弃的:

1. 他没有花心思发展和工作无关的兴趣爱好。他算得上兴趣的东西,也只是诸如给英国展览画画一类的事情。要么就是去看摄影展、美术展(得到画画的新灵感),在车上放摄像头——总之,他时刻都在创作的状态里。他没有去培养什么和工作完全无关的活动,譬如养花、养鱼、拉琴、摄影……尽管这些在他的作品里很常见。

一天之中,他只会花一小会儿做一下操,这个为了保护身体的最低必需运动,似乎已经是他唯一的娱乐了。他全身心扑在工作上。

2. 他没有追求闲适轻松的生活。他说导演电影需要把自己逼到极限,自己就像电影的奴隶一般。但是他并没有逃避这份痛苦,甚至在早该颐养天年的年纪,依然把这份罪承受下来。他已经不缺钱了,也不缺名誉。创作电影对他来说十分吃力,在身体和精神上都不是愉快的事情。

他自己说,创作时不需要保持微笑。他仿佛没有追求那种闲适的快乐的想法。他全部的生活动力在于让自己在这个世界上体现出价值。

3. 他没有追求在交际中获得认可。纪录片拍到的其他人,都是三两成群,而他的身影总是孤独的。在创作的时候,他甚至拒绝贴身的纪录片导演,自己一个人呆在屋子里。在儿子电影的放映会上,熟人向他攀谈,他快速走开,对方也并没有露出意外的神色。他周围的人看起来都习惯了他的形单影只,他的儿子和他很隔阂,连铃木敏夫在他身边看起来也有些距离。

4. 他没有追求成为自己知道更好的样子。他的作品里充满了爱情,甚至是近乎完美的永恒之爱——但他自己说,自己从来没有那样爱过。他的妻子在纪录片中没有出现过。他的作品里有许多慈祥的老人和父母,也有生动的儿童和青少年心理,他看起来知道怎么和儿孙辈相处。但他自己和儿子却很疏远,即便是现在也不会去主动亲近儿子,因为他为人处事有自己的原则。总而言之,他似乎很清楚如何成为一个世俗意义上更好的人,但他选择不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