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芳华电影火了,是因为B站有一个up主解读了一下,三集解读视频总浏览量接近三千万,属于现象级传播了。前天视频已经被下架了,今天好不容易找到了他的解说,看了一遍,搭配原电影稍微研究了一下。总体感觉是这个up主属于挺毛派,他在一定程度上支持王和江,认为他们都是毛的得力助手,只不过这三个人没有把革命进行到底,最终导致初代江山被第二代集体所替代,伟大革命被断送了。视频中透出来的这种怨气,是因为近十年来许多人(包括这些挺毛派)明显感受到了经济发展的趋缓。于是怀古派慨然出来怀旧,其中最极端的观点甚至认为那十年虽然动荡、但依旧是一场伟大实验,只不过实验没做到底而最终不幸流产罢了。
中国人普遍戴着强人政治的观察滤镜,即认为一个国家、一个朝代只要少数知识精英和政治领袖努努力,就能使国家瞬间变得强盛且坚如磐石。这是一种延续百年的乌托邦幻想。从包拯、杜甫甚至上溯到屈原、尧舜,都是这种强人思想和精英观念。他们认为人定胜天、人可以改造社会,认为如果社会发展得不好,一定是人出现了问题。他们从不认为人也是由人所处的社会环境和国家制度塑造出来的,他们只想着少数精英即可彻底改变社会现状,而从不愿意从根本上改变社会制度和政治文化。一句话,他们认为经是好的、经没问题,只不过和尚给念歪了,赶紧换一批和尚就行了。
看此系列视频的年轻人普遍渴望改革或革命,当前无论体制内外许多人也认为改革是必要的,但是如何改却众说纷纭。解读芳华的UP主是个年轻人,算是个知识分子,他的观点是对是错可以争论,但应该注意到力挺他视频的却是些缺乏社会经验的学生和工人。倘若把发动革命的权力直接交给这些人,令人惊骇的历史恐怕又会重演。一年不读一本书的工人、农民、下层士兵和被洗脑十几年的学生凑在一起,确是一股强大的力量,但也非常不稳定,五十年前的社会就是被他们一股脑砸烂的,白白死了几千万。可见,盲目地发动革命是危险的。中国的这一现状,是需要当前中国全体知识分子深刻反思的。那些掌握政治理论的专家、教授、学者和作家群体去哪了?无疑,他们都当起了“沉默的大多数”。
概言之,中国的现状就是由底层愤怒、中产忽视、上层压制、知识分子沉默组成的。最不懂革命的群体天天在网上慷慨激昂地宏大叙事,最懂政治理论的专家学者们囿于种种限制只能望洋兴叹、爱莫能助。知识精英们沉醉于知识和论文之中,虽能著书立说,但对社会动态的发言不多、更不愿批判,终究是没能负起知识分子的责任来。中国知识分子的软弱千年一贯,难怪司马迁卑微地说,“仆之先……近乎卜祝之间,固主上所戏弄,倡优所畜,流俗之所轻也。”
解读芳华的UP主看好王和江,以为他们是知识分子,也一度获得了权力来改良社会,只不过被坏人陷害没能成行。这背后的心理模式依然是,知识分子必须依附权贵、获取权力。这种心理其实间接取消了知识分子的独立性,认为知识分子只能是某股政治势力的谋臣门客。殊不知他们所依傍的势力和权力赋予者,其实才是他们最该警惕的人。
法无授权不可为,这三集视频被无端下架了,这是公权力的违法,只不过国人已见怪不怪了。但看视频的部分年轻人主张再来一次天地翻覆、权力更替,这也是值得警惕的。这暴露出中国普遍民众的政治素养还很欠缺,他们只是感到这个社会不对劲,却空有一番热忱、拿不出一套方案,于是寄望于不破不立、先砸烂再说,这很暴力也很幼稚。口号谁都会喊,但真正看得清、愿做事的人却不多,这是包括我在内的每一个中国人长期不作为导致的。口罩戴了几年的历史说忘也就忘了,士农工商各阶层的自我麻醉力堪称一奇,因此近期关于芳华的讨论也只会是昙花一现,中国真正机遇还没有出现,中国的知识分子还不够多,批判力、凝聚力和独立性也还不强,这就是中国的现状。未来的形势会怎么样不好说,但乌托邦式的优越幻想必须抛弃。知识分子尽量不要选边站、搞人身依附,应该努力把自己塑造成一股独立的社会力量,才有可能在将来逐渐改变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