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看Interstellar不是在大银幕,是初中时买来蓝光碟去朋友家借了tv放,我们俩近乎虔诚地捧着腮,无声地看完了整部电影。

我记得杰西卡·查斯坦像葭菼一样清澄的眼睛被浸湿了,看她面对着簇簇而下的沙帘,脸像一方山水画留白而无尽意涵的素绢。但时间留下皮肤的细纹,青色的毛细血管,化成了翻滚的悲伤文字,像那几倍重力下高耸紧密的浪山,以不可置疑的势头劈下。这么多年记忆已经淡化,却始终记得那一张无声回望的脸。

今晚坐在影院里,靠着椅背觉得黑暗就像把我像苹果肉将籽核包裹,面对难以把控的宏大而不免形秽的微茫个体,感到尤其安全,所以能够反叛,逆时空而行。

英雄之气也是诺兰的创造性。

你说我们该相信心,相信毫无道理的爱,它是褶皱叠起,是苦味的辛辣的,像你跪伏在先辈留下的仪器,指尖抚过名字上的落尘,举目皆是盘踞的不语顽石隐没在薄明,是战乱的遗骸也是纯洁的杂乱。

但你信它,信它能超越任何宇宙哲学和物理定律,不以死亡为界,在跨代的时间,在光年为尺度的另一个空间种下一颗草籽。

Brand的背后有数座大棚扎起,人类意志在废骸锐利的搏击,那光就像带了神性,荒野正中已扎下国旗。她看着机器人挖坑,站起来,慢慢往营地方向走,像烟火落幕后被抛入冷峻而井然有序的永恒自处,原来承继的不是理想而是孤独。

孤独是疯狂和偏执的病因。

孤独会发酵,一道伤口愈合了,但那条颜色突兀的虬突痂痕,依然让你想到风干了一半的泥塑,烂尾的工地,和古树被推倒地面狰狞的坑洞。一直疼,在雨天复发。

定额的供应资源,就像电量标线以恒定的速度下坠,消耗的终点是无处申冤的沉眠。

流放者驻守一颗星球,好像从此无法开放的花。

所以我在艇舰穿越残骸而与飞船同频旋转,终于在不差毫厘地契合的那一刻流下眼泪。后者曾经也不断旋转,为了避免人长期失重的肌肉钙化,此刻因为爆炸的冲击被动地抛掷,转入爱丽丝52赫兹无共振的薨亡,就要遗失在漩涡,直到——

两个独行的飞行器连为一体。

像阿凡达颤栗胆战的手指触碰,转生的奇迹。底下是万丈嶙峋的冰,高空是仓促的羽音,你是沧海一粟。掌心依然寡凉。

不要温和地走入那个良夜。

火箭倨傲拔生时他念,不辞而别时又念。Cooper困顿地垂着头,Brand做出决定预估了临死的结局。你去逆转齿轮,那我呢。要并肩战斗的人被周全地遣回

我们又分开了。

她只能闭上眼已知难以挽回心碎地喊出一句不。没有声音的不,甚至没有发出响动,不是要你听到,是我可悲的无力的接受,竹篮里水流在飞速下泄,大陆溃散,我们可预见的生死永别。

最残酷的是未知且时间不可逆,一日的旅程,回来时同伴的尸体浮沉水面,岳父的葬礼未能露面,儿子三段视频,孙子已牙牙孩提,你还在屏幕那端对着十数年前的年岁下意识挥手,眼里全是泪水,直到,“it’s time to let you go”。赌气到和你一样年龄的生日,无法弥补的缺席,手表指针打出摩斯密码,一声轻叹,一个转身,一辈子见面三次,像看不见的雾霭现于拂晓,消融在暮色。

心头却如割,挥挥手,你去吧,有人在等

通过五维书架叩传的节拍,是想念是时间叹息的眼睛

是否还仍然紧握诚诺,你的渴望和软弱

是走、是留

信是未见之事的确据,是所望之事的实底,而三者又以爱为大,管风琴旋律一轮一轮推高,都好像大教堂里圣乐的复诵,和吟咏。

你以为那是滥情人自我的催眠,但你看不透都是心甘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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