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大热的电视剧《繁花》,让王家卫和上海文化彻底出圈。
盛名之下,有人欢喜有人愁。
原著粉认为该片背离了金宇澄的创作初衷,不仅砍掉沪生、小毛的故事线,还拿掉了60、90年代两段历史。
笔者看来,剧版《繁花》更像是一部激情热血的商战爽文,一部网文肌理下的电影化再造。
即便多年不看国产剧的网友,也称在剧中看到了希望。
近几年,竖屏微短剧在市场上爆火,顺应网文逻辑,一举攻入中国腹地,甚至倒灌海外,文化出口。
据统计,仅2023年中国网络微短剧市场规模就为373.9亿元。
要知道,23年中国电影总票房也不过549亿。
黄建新在一次采访中提到,一短剧公司直接放下狠话:“如果我们不受到阻碍,三年内1000亿,毙死你们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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爽文叙事核心逻辑:装X打脸
爽文叙事的核心逻辑,在于装X打脸,获得认同。
爽文的既定套路:预设目标后,反派(多为炮灰)阻挠主角,或轻视,或嘲讽,或威胁,或暴力,对主角施压,是为装X;主角迎难而上,关键时刻化解危机,胜败逆转,反派因不自量力被羞辱,是为打脸。装X越狠,打脸力度就越强。
当主角受辱,观众就紧张委屈,甚至愤怒;当主角逆转局势,一记响亮的打脸(有时也是物理意义的),读者就会异常欣喜,将先前的压抑全部释放。
图为网文文初代目《龙王赘婿》
认同和社会尊重,正是爽点发生的心理根源。因此,整个事件就会加入见证者,让各路配角参与到以财富为核心的秩序鄙视链之中。
本质来看,爽文叙事是一种对社会不平等的再想象,其以突破传统秩序为出发点,最终又再度强化了等级仪式,落归到成王败寇、弱者臣服的秩序想象中。
当宝总为了汪小姐甘愿被卢美琳打脸,汪小姐含泪愤怒冲出“你凭什么打他”,她懂他的沉默,他知她的愤怒。
男性观众带入英雄主角宝总,看到牺牲被理解,泪目;女性观众带入汪小姐,看到霸总为自己这般牺牲,泪目。
泪点的心理本质就是(他人为己)宗教般的牺牲,或(自己)牺牲后被理解,甚至激发人物(主角或是配角)发生转变。
无论是《仙剑》的名场面茂茂割肉换粮守护景天,还是《余罪》里插科打诨的鼠标死死抓住歹徒,同汪小姐一样,平日插科打诨的“冒失鬼”们在终局之战突然懂事且独当一面,反差式成长和牺牲将带来强烈的情感冲击。
爷叔,无疑是宝总火力全开的金手指。惊人的履历,过人的智慧,多年积累的人脉和资本,堪称全剧BUG级的存在。
比起其他异能金手指(如读心、点石成金、意念操纵、记忆大师等)的强制设定,爷叔闲口讲出的金句,谋篇布局的思维,甚至是早已发黄的检讨书,都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他深刻的人生智慧。
隐藏信息的铺垫,还有游本昌老师深刻的演绎,都让他关键时刻的救场显得毫不突兀。
《繁花》中超过5位的主要人物,10对以上的人物关系,在短短三十集的体量下,如何交代清楚前情往事,是一大难题。此外,还需要回顾穿插一个个历史节点,交代人物所处的时代背景。
面对这个问题,《繁花》选择了以93-94年为故事当下的时间轴,其他人物关系和历史时代节点以插叙形式植入宝总旁白或人物对话中。
俄国形式主义曾以Fabula/Syuzhet结构定义这种叙事结构:Fabula是构成故事的素材,Syuzhet是故事如何表述和组织。
Fabula故事素材即宝总和故人往事这一故事本身,Syuzhet故事表述方式即通过宝总的个人旁白,或是人物对话时产生的回忆。
故事开场通过旁白介绍时代,通过声音判断,我们得知故事的叙述者和观众所带入的主视角——宝总。既而宝总被撞飞,爷叔出场,宝总的旁白再次出现,时间回到阿宝和爷叔初见的1987年。
以上的故事表述和组织都依赖于宝总个人独白,这是第一种方式。
以下为按出现顺序对回忆故事的梳理:1987年爷叔阿宝相识—1990年阿宝范司令相识—1988年阿宝汪小姐相识—1986年陶陶芳妹相识—1990年阿宝帮玲子修屋顶—1978年阿宝雪芝爱情—1988年阿宝玲子相识—1987年阿宝山本相识—1990年李李A先生爱情等。
依赖非线性的插叙,借助旁白和对话的线索,时空得以自由切换。
阿宝的旁白也让剧中对大时代的表述更为主观和自由。
非线性表述还勾起了观众的好奇,从开场的一头雾水,到逐渐深入,在有限的视角中,强化了对主角的共情和代入体验。
图为电影《一代宗师》
除此之外,还有王家卫式的抽帧、打光、调度等技巧隐藏在视听之中。为呈现上海纸醉金迷之感,镜头大量对准镜面去强调霓虹灯光的质感;《一代宗师》时便以熟练实践的棱镜遮挡拍摄,使得人物处在镜像美感之中;单机拍摄拉长了工期,却保证了品质,演员脸上的独特光斑,是他们浮动内心的外显。
纵观当下,爽文叙事已全面“入侵”传统电视剧。
无论是更为碎片化的时间,还是有限集中的注意力,抑或是渴望快节奏爽文的刺激和细腻的情感安抚,观众的观影习惯早已发生变化。出于商业考量和市场需要,爽文逻辑的植入将在未来一段时间成为某种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