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部怎样的电影?它描述了一个人孤独与世隔绝的境地。
我从Lana Del Rey “13 beaches”(ps:这张专辑lfl是本人最喜欢的拉娜的专辑)这首歌的评论区中知道了这部电影。这首歌前面的独白说:

I don't belong in the world我不属于这个世界That's what it is就是这样。Something separates me from other people有个东西把我和他人隔阂Everywhere I turn...每当我转身...There's something blocking my escape总有什么挡住我的去路 我无法逃离

非常遗憾的是,我看的78min版本删去了这一片段,这一重要且经典的语录。好消息是,音乐软件的电影原声带中依然收录了这一独白,它位于序列30 “I Don't Know What's Real Anymore”。
原台词为:

I don't belong in the world.
Everywhere I turn...
There's something blocking my escape.
It's trying to prevent me from living!
It's trying to take me back somewhere!
I cannot fight anymore...I ... I don't know what's real anymore.

这是一部让我极度共情的电影。我太喜欢这部电影的女主角了,她叫Mary Henry。作为一部1962年的老电影(乃至放到今天),她的性格也是独树一帜的。She's a misanthropist.一个极其孤独而自主的女人。她美丽而有涵养,但她的内在性格让她无法真正与任何人亲近。实际上,她不排斥与人说话——你可以轻松与她搭话——她不排斥人;但她说不清她到底是不想、还是不能与人建立更深的联系。

Mary 独立,自强,务实,理性。她有一个美好的灵魂。她似乎不觉得在教堂弹奏管风琴是神圣的,她说,“只是一份工作”,她是为了薪水去的。我觉得她甚至似乎都不信神。她精通管风琴,精通乐理,希望大家认可她是一位优秀的管风琴手,仅此而已。她不觉得这可以限制她什么。在那个年代,而且是最保守的犹他州,她无疑很特别。不过,她之前的主管认为她弹奏的管风琴缺乏“灵魂”,让她“put more soul into it”,这里的灵魂明显更多是宗教上的意义。

Mary搭乘别人的车。开车的女孩和别人赛车,不顾风险上了正在施工的路段,Mary有点惊恐地看着这一切;不出所料发生了意外,车子在过桥时坠河。其他人和汽车无影无踪,Mary却神奇地从洼地岸边爬了上来。
从他们坠入河底那时起,这三个女孩便溺亡了,而唯独Mary来到了生与死的缝隙。She becomes a Soul.她以灵魂的形态在人间存续,当然,作为灵魂的她并不知道她已经大概死了。她驾驶开往盐湖城的时候,公路边一座巨大的废弃建筑引起她的注意,她似乎觉得自己与那里有什么联系。加油站的人告诉她,这里原来是一个繁华热闹的地方,举办过嘉年华(狂欢节)。她发现她时常不自觉地望向那个建筑,而与此同时,某些建筑里的"人",也看向她。
在路上,她经历了两次...突脸男。苍白的尸脸,哥特的妆容。这是谁?我们无从得知。但可以确定的是,这同样是一个灵魂,一个曾经死去的人。她看见他,说明她离死亡又近了一步。我看的时候特别特别坐立不安,一直在等这个突脸男。(后来习惯了他的妆容,发现他长得没有我想象中恐怖。)

Mary一共经历了两次大的灵魂出窍:她会听不到外界的声音;而外界既看不见她,也听不见她说话,仿佛她根本不存在,我是说...仿佛!Mary无意间来到城市的公园,听到鸟鸣后才被拉回尘世。或许鸟是神奇的物种,它们的叫声是连接人间和冥间的桥梁。

Mary第一次访问那座黑暗的废墟的场景堪称经典。迷幻而诡谲的背景音乐中,她走过空无一人的管状通道;经过四个巨大的吊桶,突然这吊桶自己相互击打起来;经过一个巨大的滑滑梯,突然一张床垫鬼使神差地滑了下来......这里另有其人,这些顽皮的灵魂爱开玩笑。最后,她来到了舞厅。这是一个大舞厅,顶上挂着各种装饰和彩带,很有氛围...我说,废弃的舞厅在现在已经被验证无数次,是此类影片的经典场景了吧,务必配上现代的华尔兹钢琴音乐。

之所以称之为“大”灵魂出窍,是因为她还经历了无数小型的出窍,如突然看见的尸脸男。最严重的一次,发生在她教堂练习管风琴时。弹着弹着,优美的琴声突然变了调.....那是一种无调性的凄厉的声音.....Mary仿佛不再是自己了,她纤细的手抚弄着琴键...灵活的脚也着魔似的踩着低音键盘...她的瞳孔越来越大,无神,....她看见了什么...她突然看见了!她看见在她去过的那个舞厅里,有很多人在翩翩起舞,那是一对对魂灵在不停地旋转、跳跃,它们在狂欢。她认出来一个人,就是那个男人,他走出跳舞的人群,径直向她走来,朝她狰狞地笑着、笑着、张开双臂。

这一次次的遭遇让Mary生活在不安和惊恐中。她已经隐隐地意识到,这个人想抓住她!而她似乎无处可逃。这些灵魂想要把Mary重新带回死亡,让她加入它们的狂欢节。而她呢,无法融入尘世,没有亲密关系;又害怕真的被尘世隔绝。虽然我们知道,这一切都已经注定,她的宿命已经终结,人死不可复生,她终究会被抓住,她终究会回到她应待的地方,属于魂灵的地方!多么孤独绝望的境地!
Mary还因为灵魂出窍弹奏瘆人的音乐,被认为亵渎神明而被教堂炒了鱿鱼。

话说回Mary住进房东太太家后,她遇见了另一位房客Linden,这是一个有意思的角色。一个普通世俗男子,觉得活着的乐趣就是找女人上床。虽然他没文化,好色,但对生活有着淳朴原始的热爱。Mary和他的对话非常棒,都是一些特别有感觉的台词,我细细的品味。
这个角色就是非常冒昧且故意,还普信。他第一次拜访Mary选择在她洗澡的时候。第二次又在她早上的闹钟一响就敲门来送咖啡。然后是又要请她吃饭,又是要去接她下班...非常殷切。但他很快就在Mary接连的拒绝中知道了,他不可能很快得到她。他觉得这样的女孩是异类,他对她说,“你是害怕男人吗?你好冷。你不喜欢有一个男人紧紧地抱着你。”
Mary想要他的陪伴,但不出于对他的情感,根本不想和他更近一步。她处于不安的境地,另一个世界的魂灵在抓捕她。而Linden似乎是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因为他是那么世俗、活生生的,她可以和他聊天,大概是唯一可以聊天的对象,尽管她不想和他亲热。最终,Mary的精神失常还是吓跑了Linden。

Mary被抛弃了,被世俗抛弃。她没有了工作,没有了住所,没有了社会联系,她还能去哪里?
......

她绝望地再次来到了这座废弃的游乐园。She was about to face her doom.
这一次,没有遮遮掩掩,一惊一乍,因为她离死亡已经很近了。
她走到水边,直接看见了从盐水中浮起的魂灵。
她走进舞厅。
灯光缓缓亮起,钢琴华尔兹也缓缓弹起,无调性、单音符的管风琴也响起了,只见一对对装着肃穆、面部僵硬的灵魂进入舞池,又开始了他们孤寂的狂欢。其中有一个女人魂灵,她面色苍白,毫无血色,像遍布着尸斑,但她长得和Mary一模一样!而她的舞伴.....正是那个男人。这两人沉醉在他们的舞蹈中,女人似笑非笑,男人始终狰狞地微笑着盯着女人(他说:你真美。魂灵又如何,when the world was at war before we just keep dancing)。突然,他们看到了Mary。他们开始旋转得越来越快,舞步越来越疯狂,方向离Mary越来越近...!!! 我在这个片段感受到了很强的情绪冲击,深深的绝望感和怪异的美感交织,那个遍布尸斑的的美丽女人就是Mary即将成为的样子,是她的归宿,这就像是你可以看到自己死后的模样,近在咫尺,而你无力阻挡这一变化。
舞曲终了。女人向后一仰,而男人托举住她的腰:这两个人完成了他们华丽的结束动作,定格。女人一改刚才忧愁的面容,露出两排牙齿大笑起来。整个画面非常诡异。

看到这样的画面——“她自己”和那个让她恐惧的男人跳华尔兹——Mary像突然惊醒一样,尖叫着,疯了般地逃走。所有的灵魂看到后,最最诡异的画面出现了......他们像开了倍速般地朝她疯狂扑来......接下来这追逐戏真的很喜感,我笑了,甚至Mary都笑了(不知道是不是笑场还是表情显得太惊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人在绝望的时候真的会笑。

他们抓到了她。她最终跌倒在了盐沙滩,一群尸脸朝她围了过去。他们好像在说:我们终于等到你了,快来加入我们吧,快来加入我们的狂欢节吧。。。
她在沙滩上留下了几个手印——应该说,是她的人形灵魂在沙滩上留下了手印。这手印后来被警察发现。这手印在说:我的灵魂来过这里。

不久后,Mary失事的汽车也被打捞上岸,三具完好无损的尸体整整齐齐地坐在车里。全剧终
(有个演员动了一下,哈哈哈)

我猜想过为什么Mary会被困在生与死的缝隙。或许是因为她是一个孤僻的人,与社会上的种种有些格格不入。作为灵魂来到人间,会放大她的处境,放大她的性格特点。也许让她害怕的那些魂灵也是像她自己一样孤寂的灵魂吧......这些孤独的灵魂,他们应该聚在一起跳舞,他们应该。
They So Deserve a Carnival. It is time they had a carnival.

这是一部出了名的低成本电影,但它的各个方面(音乐,运镜,节奏,表演)都有质感。我喜欢它干净利落的转场!灵动而简练。有一幕是Mary旋转车钥匙,转眼间就切换到她演奏管风琴的画面——因为车钥匙和管风琴上音调的旋钮都是圆形的。我喜欢它突然放大的拍摄语言,直白而颇具惊悚效果。教堂里突然被镜头放大僧侣壁画。窗户外镜头放大的黑色通体建筑。楼梯下眼睛直勾勾地看向你的尸脸男。

这是我看的第一部通篇配乐是管风琴的电影。管风琴把我吓傻了,真是一种美而神圣的乐器。beauty and awe are what i fee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