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在拼多多創始人黃铮寫的文章裡看到這樣一句話:當我們去翻看我們認識世界的各種科學,好像無一例外是“眼見為實”的科學對世界的測量主要是靠光。我們對光的依賴是如此強,如果我們可以不依靠它,世界會是怎樣?
那麼試想一下,假如你在所有人都不知情的情況下扮演成一個失明的盲人,你認為你會得到更多的關愛,還是看清更多的謊言?

電影《調音師》便是基于這樣的設想編出的一個非常有新意的故事。
阿卡什是一名鋼琴家,為了能專注于音樂,他将自己僞裝成一個盲人。一次參加“私人音樂會”時目睹了一場謀殺,從而卷入真相與謊言的紛争之中。 阿卡什也因為自己僞裝盲人的“謊言”最終成了真正的盲人。
“一句謊言要用十句謊言來掩蓋”, 阿卡什為了自己的音樂夢想,而欺騙别人說自己是盲人。在親眼目睹謀殺後,作為唯一的現場證人,在面對以謊言自保和說出真相的抉擇下,他選擇了自保,從而在一系列的變故之下不得不繼續編織謊言。與他對應的是為了掩蓋自己出軌真相一直編織謊言的妻子西米,不惜殺害鄰居、欺騙孩子以及殘害陌生人。

毫無疑問,阿卡什是編織整個謊言大網的始作俑者。參與其中的西米、警長(死于電梯中自己的子彈)、賣彩票的騙子和醫生都一個個死去。他們為自己的謊言和貪婪付出了生命代價,而阿卡什對藝術追求的畸形行為——僞裝成盲人——最終真的變成瞎子,以示對他謊言的懲罰。
當然,肯定會有觀衆對溫情的丈夫和友善的鄰居打抱不平,因為他們的善良換來的是欺騙與死亡。其實對于丈夫而言,從電影一開始廚房中的片段——妻子演戲捉弄他——可以看出,作為曾經的知名演員,他對表演與真實不可謂不清楚,但他仍然享受在美貌的妻子的謊言當中。因而從這個角度來說,他死于自己生活選擇下的意外,而非謊言。

對于作為鄰居的老人,她的确死于自己的善良,是最值得人同情的。一方面她知道西米有殺人嫌疑,一方面面對求助的西米,她仍舊熱心地幫助她。但是從電影的角度來說,她是整個環節裡必要的“犧牲”,更是整個故事對“謊言”最無情地揭露。對于老人的死,首先我們要清楚這代表着謊言的最大傷害,代表着對謊言最有力的反諷。
《調音師》在環節設置上有兩個地方讓我覺得特别出彩。一個是阿卡什去警察局準備說出真相的時候,突然發現警長就是兇手,他不得不選擇沉默以求自保。但是電影首先用快速剪輯的畫面展示了一下他暴躁地說出真相的内心活動,再回到真實環境中很無奈地在虛假證詞上簽下自己的名字。

這個環節設置一方面暗示着阿卡什内心“謊言”與“真相”的掙紮平衡,一方面暗示着接下來的劇情将繼續從更少的真相走向更多的謊言。
于是,唯一代表真相的老人死去,阿卡什變成真的盲人(意味着他的證詞生效),而騙子夫婦、醫生的出現将謊言逐漸推向高潮。當然,這個謊言堆積的“高潮”更像一出“荒誕鬧劇”——騙子在數錢的時候被槍擊,警察死于自己的子彈,醫生被作為女人的西米打傷而且殺死,西米更是因為一個兔子車禍人亡。

另一個讓我覺得出彩的環節是阿卡什真的變瞎的那個環節。在這之前的一系列故事中,相信許多人都對西米的“心機”感到壓抑與懊惱,不希望唯一保留真相的阿卡什也成了“謊言的匕首”,所以都會對他來還原真相寄予希望。然而,他不僅真的瞎了,而且那一瞬間女朋友還因為誤會離開最需要幫助的他,而且警長還來殺他,終于摸黑逃脫後,還有人要他的腎。
因為“真的”變瞎這一設置,讓後面的更黑暗更壓抑的劇情迅速推進,而且從不同方面對社會現狀進行了諷刺,增加“恐怖氣氛”和懸念的鋪墊層次,同時也讓最後的荒誕鬧劇更加“真實”而震撼。

從整體來看,這兩個環節的設置讓電影變得“燒腦”的同時也讓謊言與真相(我指的是現實生活真相)交織其中。
電影最初的真相是阿卡什一方面以扮盲人的行為追求音樂夢想,以及一定程度地欺騙女友獲得關愛。試想一下,我們多少人在生活中不是經常以不同的面具面對親人、朋友、同事以及愛人,隻為了獲得成就或者關注呢?這些是否都意味着謊言(或者被稱作“善意的謊言”)的悄然滋生呢?而這些代表生活的真相,在電影中卻是令人歡樂的,各種對應着愛情的歡快音樂飄蕩在餐廳的大廳和電視屏幕中(也是印度電影的一貫作風)。
但是,誠實的你難道不清楚這些歡樂都是阿卡什用“謊言”騙來的嗎?

而電影最後的荒誕卻是很不真實的。西米随意編織了一個謊言,大家就輕易相信了;警長單槍匹馬猶如孤膽英雄般走進大樓,卻很快死于自己的子彈;男醫生被西米輕松反殺......這一系列不真實卻讓我們仿佛得到了心理安慰——說謊的兇手終于死了。這不由讓我想起《黑鏡·第二季》中《白熊》的故事,所有人一邊罵着用手機錄下殺人現場的同謀犯,一邊自己用手機錄着她被折磨的場面。
《調音師》的優秀之處在于——雖然通過這個故事去揭露了謊言對社會造成的傷害,同時也沒有一味貶責謊言,而對“真相”完全報以好感。電影中說謊的人在謊言中自食惡果,他們不是因為真相的揭露而死去。而真誠的人也不見得那麼好——小孩揭露真相的目的不過是得到小費;阿卡什的女友得知被欺騙就絕情而去,甚至不去了解阿卡什為什麼會這麼做,最後知道整個事件後還認為他應該聽醫生的。
阿卡什是個“盲人”,也是《調音師》這部電影中的上帝。他是編織整個謊言大網的始作俑者,也是唯一看清謊言之于人生意義的人。因而最後聽到前任女友說“她害了那麼多人命,你應該聽斯瓦米醫生的,摘掉西米的眼珠子”所表現出來的那種“因為她壞就該死”的自私邏輯,他隻好選擇默默離開。

《調音師》的不足之處(盡管我個人看來可以接受)在于——在劇情設置上就有為推理而強行反轉的嫌疑。關鍵點就是醫生割腎的那個環節,對于醫生這樣的慣犯,因為一個瞎子的一句“給你1000萬”就立馬放下屠刀,未免顯得天真而有悖“職業道德”。
此外,在劇情設置上層次有點過,也就是不同故事情節的時間安排過長。前面部分我看了許久險些以為是部浪漫愛情劇,中間部分阿卡什被迫害的過程又被壓抑得讓我心裡一陣陣拔涼,而最後的一系列荒誕又讓整部劇透露着“黑色幽默”的趣味。

當然,隻從電影類型的角度來說,每個環節都足夠好看,若非吹毛求疵追求絲絲入扣,《調音師》值得每個喜歡電影的人去看。
最後想說的是:作為觀衆,希望我們能跳出電影的故事本身,去思考“謊言”與“真誠”的長遠意義。不因為老人的被殺而抛棄真誠和善良,不因為阿卡什的謊言獲得了女朋友與金錢,而變得虛僞與貪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