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Interview with Anthony Schatteman (EXCLUSIVE)

譯者:illion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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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演Anthony Schatteman

Navid Nikkhah Azad(以下簡稱Q):是什麼啟發你創作《年輕的心》?

Anthony Schatteman(以下簡稱A):我很想為更年輕時的自己創作一部電影。小時候,我為我的身份和性取向而掙紮,并且有很多的困惑。但我無法找到答案——答案既不在家裡,不在我的朋友那裡,不在學校,不在書上,不在電影裡,也不出現在文化裡。

Q:你想要傳遞什麼樣的信息或主題?

A:我的目标是制作一部隻聚焦于浪漫視角的電影,那麼這樣的“成長電影”(coming-of-age movie)也能被呈現給非常年輕的觀衆。我們已經看過太多的成長電影。但它們中的大多數都經常出現性場面或對性的描述。

Q:你是如何塑造電影裡的角色和故事情節的?

A:電影在某種程度上是基于我所熟悉的人物而來的。電影裡的家庭也是基于我自己的家庭,而這個孩子也是以小時候的我為原型。确保現實不會完全掌控電影确實是一項任務。雖然單純地去虛構角色和故事确實很重要,但我總是能夠從中找到自己的感受。所以描寫這些内容對我來說是非常清晰的,因為我知道自己小時候的感受、知道自己置身于這些人物(來自我的家庭和朋友)中的感受。這是對我青春的懷舊,但我真的想要制作一部自己将會非常樂意去沉浸其中的電影。其中的一些場景當然沒有在現實生活中發生過,但我希望它們曾經發生過。我單純想要制作這樣一部電影,它是小時候的我所需要的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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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演Anthony Schatteman

Q:電影觸及到了社會評價和身份的主題。為什麼你選擇去探索這樣的主題,它們對你個人而言有什麼重要的意義?

A:我認為我是在一個非常異性戀規範(heteronormative)的社會裡成長的。我不認識其他愛上過同性的男生。我聽過人們相互之間會說壞話,比如“Janet”這個詞,它在佛蘭芒語 [譯注:比利時北部地區的一種語言,近似德語。] 裡相當于英語中的“faggot”一詞。我置身于這樣的環境裡,所有事情都在告訴我同性戀是某種壞的東西。而這真的讓我很難受,因為我知道自己就像這樣,而且我的所見所聞都告訴我這是壞的。我們學校有一個同性戀老師,每個人都在說他的壞話。所以,我無法跟任何人說我也一樣,我也像他這樣。我想要呈現一個每個人都真正接受了同性戀的世界,然後隻關注于内心的掙紮(internal struggle)。我們看到電影裡主人公被霸淩。但我真正想創造的是一些不同的東西。我已經受夠了這些故事,我想要給兒童呈現:如果你有權跟随自己的心而且有一個充滿愛的家庭,你就可以成為你想成為的任何人、實現任何你想要去實現的願望。

Q:你是如何為這部電影選角的,特别是挑選飾演Elias和Alexander的演員?

A:最重要的事情是我們找到了适合的年齡。我們看過很多在11歲-18歲之間的男生,但他們要麼太過幼稚,要麼太過成熟。所以當我們找到Marius [Marius De Saeger]時,他在電影中飾演Alexander,我知道這就是最合适的年齡,因為這樣的男生還是一些隻想着玩樂的小孩子,而不會思考非常深的情感。他們也從不思考性。這些孩子剛好能夠再次體驗初戀,對我而言這是最重要的事情。而這些就是我從Marius的年齡中發現的東西。然後我們就隻需要找到另一個合适的演員。 [譯注:原文用的是“component”一詞,懷疑是導演口誤。] 足夠幸運的是,我們在幾天後就發現了适合飾演Elias的Lou [Goossens],這兩男生之間的默契是如此美妙以至于我認定他們将要飾演兩位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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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演Anthony Schatteman和主演Lou Goossens&Marius De Saeger

Q:你在同演員合作時是如何捕捉到《年輕的心》裡所呈現的那種複雜的情感和關系?

A:我和一位好朋友Oliver Roels參與了選角的全過程。他是一位兒童心理咨詢師和專業的心理學家。他協助我和演員們談論情感。我們沒有一上來就去處理寫好的對話,而是聊了很多關于情感的内容。我知道倘若男孩們領會了我想要在場景裡描繪的情感,那麼他們也能夠表演這些場景。我們沒有談論我想讓他們飾演一個同性戀兒童的事實,我隻想要确保他們理解了我在這些場景中想表達的内容。當談到像愛、友誼、悲傷和憤怒這樣的情感時,我們意識到各自對此有着不同的看法。但最終,這些都是相通的。他們都非常、非常的善解人意。他們真的明白我想要創造的東西。這也是為什麼這些場景奏效了。我們彼此充滿信任,在開拍之前真正傳遞了我們的情感。這是一件非常酷的事情。

Q:Elias和他父親和祖父的關系在電影裡發揮了重要的作用。是什麼啟發了你去探索這些家庭互動(family dynamics),你希望觀衆能從中收獲到什麼?

A:小時候的我總是覺得自己是獨自在應對自己的困惑,像一個局外人(outsider)一樣成長。當我稍微年長後,和我的父母和祖父母的交談讓我意識到他們中的每個人都曾在生活中的某些時刻感到自己很孤獨。關注到不同代際的人對我而言是非常重要的,因為祖父母對自己孫輩的期待會比父母對自己孩子的期待更少。我的外婆一直曾是我最好的朋友。她在我12歲時過世了。我總是懷戀她,因為她是一個非常自由的人。她在瑞士出生。我想比起我們或我父親的家庭,她在一個更加自由的環境裡成長。而我總是在想如果她還在世的話,我的人生将會變得不同,因為她将會是像電影中的祖父一樣的人物。對我而言,去呈現這些代際關系是非常重要的,特别是我和我父親的關系。我的父親和我從來沒有真正談論過我們的情感。但創作這部電影和講述這個故事确實拉近了我們彼此的距離。這是一幅突破了我家庭裡的所有人對愛的觀念的描繪。(It was just a love portrait against everyone in my family.) [譯注:這句話不好翻譯,原文的“against”意思較難準确傳達。] 我很開心人們能發現這一點。我真的希望父母和祖父母不要等到孩子開始主動傾聽他們時才開始行動,而是在這之前就主動願意傾聽他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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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片場中的導演

Q:在制作《年輕的心》的過程中,你能分享一下所遭遇的任何挑戰或阻礙嗎?你又是如何克服的?

A:對我而言,最大的挑戰是确保這部電影不隻是一部兒童的電影。去制作一部家庭電影是重要的,因為我真的想要電影被所有代際的人所喜愛。我不想隻做一部兒童的電影。在寫劇本的過程中,我一直在思考我該如何處理這件事,我也向那些已經為年輕人寫過一些電影的人尋求幫助。我認為我們找到了一種方式來确保這部電影是所有代際的人都能感同身受的。通過考慮不同的拍攝地、場景、顔色、攝影方式和調色來實現這一點。當然,我想,任何方面都是如此。

Q:這部電影的攝影技法有效地傳遞了Elias的内心紛擾和情感。你是如何和攝影師合作以實現這樣的視覺表達的(visual storytelling)?

A:因為這兩個孩子如此充滿活力,我想要電影給人的感受是富有生機、充滿活力和明亮歡快的。這也是為什麼我們讓攝影機主要充當一個中立的觀察者。我想要孩子們能有充足的空間和自由去按照自己的意願選擇拍攝場地。我的攝影指導需要能跟上他們的活力。每當Elias感到有些被困住(stuck)的時候,或當他空閑、我們和他們一起在農場裡玩的時候,我們允許自身更加自然、本能地(spontaneous)面對攝影機。至于色彩,我想要制作一部非常明亮和陽光的電影。我們經曆了有史以來最糟糕的夏天,但每當出太陽的日子,我們都出門,而且我們也在調色中進行了額外的色彩調整,增加了更多陽光的感覺。所以這部電影看上去就像是一部夏天的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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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截圖

Q:這部電影的高潮段落是一段對Elias而言的關鍵時刻。在這一場景背後你的意圖是什麼?你希望喚起觀衆的情緒是什麼?

A:當然這裡有兩條故事線:浪漫的故事線和與父親的故事線。我想,确保人們不會被情感淹沒/壓倒/過載(overwhelmed with emotions)是非常困難的。在幽默、悲傷和喜悅之間找到合适的平衡去傳遞情感是非常重要的。我總在思考父親和孩子們,在最後(即音樂演出之後)Elias再進行一次交談的必要性。在開拍前的最後時刻,我們決定一個擁抱也許能言說一切。當我把這部電影呈現給我的父親時,當時是柏林電影節首映他正坐在我旁邊,我們在之後擁抱了彼此,而這個擁抱傳遞了比任何言語都更多的信息。這個擁抱把我過去34年的人生濃縮在僅僅一個瞬間,映照了現實。正如電影中所呈現的那樣,一個擁抱勝過許多言語。

Q:你希望觀衆在看完《年輕的心》後能從中收獲到什麼?

A:我非常希望兒童、成人和所有看過這部電影的人都能意識到愛是廣泛的、普遍的,并且如果你有權追随自己的心,那麼你就可以随心所欲地快樂。這就是我希望傳遞的信息。我真的希望兒童在走出電影院後能夠談論他們是誰以及他們想要成為什麼樣的人,而父母将對溝通持更加開放的态度并且比之前更願意主動傾聽孩子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