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伯格曼最成功、影響力最大的影片之一,緊随《第七封印》之後的《野草莓》以穿梭在現實和夢境之間的叙事将個體生命曆程凝縮在一日之内,從遭遇死亡的夢境中驚醒,到伴着童年回憶的撫慰入眠。彼時49歲、正處于其電影創作黃金時期的伯格曼,與電影中年已78歲、德高望重的老醫生伊薩克之間的關聯,無疑是最有吸引力的解讀路徑之一。按照影片的叙述,我們似乎可以将影片概括為:在授勳之日,伊薩克在現實經曆所影響的四段夢境中完成了對自己冷酷生命的救贖,而這也是向來以将個人生命經驗注入影像而著稱的伯格曼通過回訪童年實現的一次自我救贖。

然而,筆者試圖繞過這種不乏詩意卻多少有失精準的描述,對四次夢境重新考察。筆者結合了《伯格曼創作筆記》和《野草莓》劇本(https://movie.douban.com/review/13262151/),并在引用或提及時用「」進行标記,方便讀者參考和區分。筆者将标記出四次非現實片段(結尾處其實不能算作嚴格的夢境,也不符合“清醒夢”或“白日夢”的定義,因此隻能概括為非現實片段;為了簡便起見,後文均簡記為夢境)并穿插“現實”情節。

1)影片開頭的夢境:伊薩克身處明亮卻空寂的街道,時鐘的指針消失、唯一的路人沒有面孔肉身迅速化作一灘液體、運輸靈柩的馬車散架、屍體伸手抓住伊薩克……

伊薩克驚醒,彼時尚且淩晨三點。他叫醒女管家,準備改變計劃,吃過早餐帶上行李駕車前往隆德;女管家堅持自己按照原計劃乘飛機旅行,而兒媳瑪麗安請求和伊薩克一同上路。

2)伊薩克與瑪麗安駕車途經伊薩克童年夏天度假的别墅,伊薩克躺在草莓地上做夢:年輕時的戀人薩拉和兄長西格弗裡德糾纏不清,衆人圍坐在早餐桌前為耳背的叔叔慶生,受辱的薩拉在樓梯前哭泣……伊薩克是夢者,也是夢中的幽靈,是被排除在事件之外的觀者。

醒來,伊薩克遇見年輕的薩拉’和她的兩個男伴,五人結伴而行。氣氛輕松的旅途突然被驚險躲過的車禍打斷,肇事的阿爾曼夫婦間的争吵令衆人難以忍受而很快被瑪麗安請下車去。午餐後,伊薩克與瑪麗安去拜訪伊薩克96歲高齡的老母親,随後衆人重新上路。

3)雷雨來臨,伊薩克在旅途中睡去:伊薩克與年輕的薩拉交談片刻後目送薩拉離去、和X作為夫妻共處一室;方才離去的阿爾曼變成伊薩克的考官,他在衆人的注視下接連三次在測試中出糗被判不合格;最後是亡妻卡琳的指控,阿爾曼帶伊薩克回到30年前伊薩克目擊妻子不軌行為的現場……

伊薩克醒來向瑪麗安提及自己的夢,而瑪麗安随即向伊薩克坦白自己與丈夫就是否要讓腹中的孩子出生發生的矛盾。抵達隆德,二人與埃瓦爾德和伊薩克的女管家碰面,衆人參加伊薩克的授勳儀式;夜幕降臨,三位年輕人和伊薩克告别,而在臨睡前伊薩克和瑪麗安、埃瓦爾德的關系在對話中逐漸緩和。

4)經曆一整天的身心操勞,伊薩克在睡前回到了童年别墅:舉家歡鬧地出遊,薩拉牽起伊薩克的手帶他找到伴坐在岸邊垂釣的父母……

“如果我白天感到悲傷或擔憂,童年的回憶将撫平我的痛楚。晚上也是如此。”

僅就情節而言,有兩點值得關注。其一,也是幾乎所有評論都關注的特征,影片的叙事無法将夢境單獨提煉出來;不僅伊薩克的行動和心态發生的轉變同時受到現實和夢境的影響,而且情節的推進、呼應也很大程度上在現實與夢境的交互中達成。其二,夢境不純粹是虛構,而是建構在現實/回憶的片段之上。當然,所有夢境都具有這一屬性,但對伊薩克而言,這些現實要素(目擊妻子的不軌之舉,童年度假的某些記憶要素,方才送走的阿爾曼夫妻重新出現……)跨越了他的整個生命曆程,從而實現了伯格曼以夢境和現實的交織串聯起伊薩克完整生平的效果。就此而言,夢境作為現實和回憶共時的再現和共處的媒介,并同時重塑了二者的關聯以及由二者所展現的伊薩克的個體形象、自我意識。

作為影片最醒目的特征之一,已經有許多影評對四次夢境的推進進行解讀;但就筆者的閱讀經驗看,多數評論主要集中于情節分析,而相對弱化了鏡頭語言。以上述情節梳理為基礎,筆者将選取一些具有代表性的鏡頭來具體考察四次夢境中鏡頭語言的差異,以此作為切入點來提出一種對于夢境間關聯(或推進關系)的闡釋。

夢境1:被死亡遭遇

筆者認為,最典型的鏡頭并不發生在伊薩克與種種靈異事件相遇的時刻,而在這些事件之間,攝影機在街道彼岸遙望茫然、張皇的伊薩克。

...

無指針的時鐘、融化的醜陋肉身和牢牢抓獲伊薩克的屍體,昭告着伊薩克與“死亡”的相遇,但相比于《第七封印》中騎士與死神面對面的交鋒,死亡不再以人格形式現身,而是回撤到對岸、隐藏在攝影機中,成為一道若即若離的目光。

而在這番相遇中,伊薩克實際上僅僅與指向“死亡”的諸多恐怖的意象纏鬥,他無措地彷徨是為了尋找某個決定性的、命名“死亡”确鑿無疑的在場的證據——最終,伊薩克遭遇到的隻是近在咫尺的屍體之臉龐:必須從噩夢中醒來了!而他找到的、抓住的是什麼?「在創作筆記中,這個夢境(“死亡之夢”)是最早成型的設計,“他發現,原來他是自己在緊緊地抓住他的腳,他用盡全身解數卻依然無法擺脫”」,隻有他自己,死亡陰影籠罩着孤獨的伊薩克,卻如指針消失的時鐘一般隻留下空白。從影片開頭的簡短自白到死亡之夢,“孤獨”作為關鍵詞被首先提出。在自白中,伊薩克承認了自己的孤獨,但認為這是他待人接物嚴格标準的必然後果;而在夢境中,孤獨成為死亡迫近時無所依靠甚至無所逃離的禁锢。我們看到的是一個封閉的自我、一個在自我中與死亡糾纏的閉環。伊薩克已經和死亡無距離接觸,但他所觸仍然是自我的身體。

「我閉上眼睛,嘟咕着說了些很實在的話,來抵消我的夢,抵消近幾年來一直纏擾着我的一切邪惡和可怕的夢境,“我的名字叫伊薩克·波爾格。我還活着。我七十六歲了。我确實覺得很正常”。當我嘟哝着這幾句話時,我感到很平靜,我喝了一杯水,躺下來仔細考慮即将到來的一天的事情。」

「我閉上眼睛,嘟咕着說了些很實在的話,來抵消我的夢,抵消近幾年來一直纏擾着我的一切邪惡和可怕的夢境,“我的名字叫伊薩克·波爾格。我還活着。我七十六歲了。我确實覺得很正常”。當我嘟哝着這幾句話時,我感到很平靜,我喝了一杯水,躺下來仔細考慮即将到來的一天的事情。」

劇本中的如上内容在影片中被删去,自我确認的過程就此消失。

夢境2:作為幽靈視點的伊薩克

第二個夢境最顯著的特征之一在于,伊薩克無法被任何人看見。在他試圖和令人驚喜地出現在眼前的薩拉對話時,「“我恍然大悟,一個人是不可能輕易地與他的回憶對話的”」。在夢境中,年輕的伊薩克和父親一道釣魚而缺席了家庭的早餐,因此,我們并不确知,伊薩克所目睹的這段薩拉與西格弗裡德之間的不清白,是确有其事,還是從不說謊的雙胞胎的轉述,抑或是他的想象。後續的情節同理:無論是薩拉因為這段不光彩被揭露而羞愧離席,還是她在眼淚中坦言自己情感的糾纏,都無法直接解釋她為何放棄伊薩克,選擇了更粗俗、放蕩、趾高氣昂的西格弗裡德。

于是,我們可以提出如下兩點猜想:

其一,伊薩克與父親、西格弗裡德之間的俄狄浦斯式解讀。父親形象在整部影片中幾乎完全缺席,但在大家族的結構中顯然父親角色具有高度的權威性;而有教養有學識的伊薩克無疑是父親的寵兒,但他的特權同時導緻了他在愛情競争中的缺席。

「“伊薩克真文雅。他太文雅、高尚和敏感了,他願意和我一塊兒讀詩,他談論來生的事情,他喜歡彈鋼琴二重奏,他隻喜歡在黑暗中接吻,他談論罪孽。我認為他絕頂聰明而又道德高尚,我覺得自己是那樣的無足輕重,你不能否認,我确是那樣的無足輕重。但是有時候我感到我比伊薩克年長得多,你知道我是什麼意思嗎?盡管我們年齡相同,但我覺得他仍是一個孩子。

可是西格弗裡德卻如此生氣勃勃和讓人感到振奮……”」

從薩拉的自白中,我們可以看到伊薩克的巨大轉變。他的“文雅、高尚和敏感”、他的内斂和孩子被不加掩飾的冷酷和無情替代。筆者認為,在男性關系鍊條上,伊薩克遭受了雙重的失敗:他一度靠近但始終沒能成為或替代父親。社會的認可并不能抵消或掩蓋伊薩克婚姻和家庭的不幸,特别是他的冷酷将他抽離于幾乎一切社會關系之外,家族曾經的興旺彰顯着父親的權威和能力。此外,他敗給了自己的兄長,「“那個沒用的西格弗裡德”,伊薩克的母親如是評價道」,西格弗裡德早早離世且碌碌無為,但他卻奪走了薩拉,和她養育了六個子女。在與薩拉的三角關系中,伊薩克更加内斂,且受到父親磁極的吸引而處于更遙遠的一端,他敗給了西格弗裡德不知恥的窮追不舍(換個說法:“生氣勃勃和讓人感到振奮”);同時,影響了薩拉作出決定的并不隻是兩人的性情和舉止差異,還有姑母嚴格的家庭管理、整個家族的注視、評價與介入給她帶來的巨大壓力。而在薩拉的眼中,伊薩克在家族結構中更靠近施壓者一側,他的學識和思想更是為他賦予了無上的光環,因此薩拉自覺“無足輕重”。但更重要的是,“他仍是一個孩子”,一個20歲卻仍然沒有成人的孩子。薩拉的評價揭示出伊薩克始終沒能獲取父親的權威地位,而敗給不如自己的兄長的打擊加深了他無法成人的不幸/詛咒。

...

其二,伊薩克作為無能的目擊者創造了自己的創傷時刻、原初場景。我們看到,當伊薩克呼喚薩拉卻緊接着看到西格弗裡德從樹叢中鑽出時的驚恐眼神。緊随上一點,來自父親和兄長的壓制或許是伊薩克終生無法釋懷的心結。他需要找到某個能夠安置(此刻呈現為“孤獨”)無名的負面情緒的出口。于是有了薩拉與西格弗裡德在野草莓地上的擁吻,而伊薩克作為無能、無助的目擊者見證自己的失敗。在某種意義上,這一場景構成了創傷性的時刻,伊薩克以做夢者、目擊者的視角替當初缺席的自己見證了愛情的背叛和失敗。換言之,造成了伊薩克人生轉折的時刻以回溯性的夢境得到确認和豐滿。

...

毫無疑問,度假别墅與野草莓地承載着伊薩克最美好、最治愈的回憶,但是這段回憶不時被兄長奪愛的陰影所擾。通過為自己建構起一次見證,一次實實在在的傷害,才能将這種彌散的失落感加以定位、收束在回憶的某個角落。

在重新踏上野草莓地前,伊薩克和瑪麗安在車上有過一段對話:

「瑪麗安:也許是真的,但他(埃瓦爾德)也恨你。

她的平靜的、幾乎是無動于衷的語調使我震驚。我試圖注視她的眼睛,但她凝視着前方,臉上毫無表情。

伊薩克:艾瓦爾德和我從不彼此縱容。

瑪麗安:我相信你。

伊薩克:我很遺憾,你不喜歡我,因為我有點喜歡你。

瑪麗安:那很好。

伊薩克:告訴我,你到底什麼地方不喜歡我?

瑪麗安:你要我實話實說嗎?

伊薩克:請說吧。

瑪麗安:你是個老自私,爸爸。你從不替别人着想,你自以為是,從來聽不進别人的話。這一切都深藏在你那老式的風度和友善的面具下面。你是鐵石心腸,但是誰都把你描繪成一個人道主義者。我們曾在近距離内觀察你,我們知道你的真實面貌。你騙不了我們。譬如說,你記得我一個月以前來找過你嗎?我曾傻乎乎的以為你會幫助艾爾瓦德和我。所以我請求同你呆一兩個星期。你記得你說了些什麼嗎?

伊薩克:我告訴你,我非常歡迎你。

瑪麗安:這話你确實說過,但是我肯定你已經忘了下面的話,你說:别把我拖進你們的婚姻糾紛中去吧,我絕不過問,各人自掃門前雪。

伊薩克:我是這樣說的嗎?

瑪麗安:還不止這些。

伊薩克:我希望,這是最壞的了。

瑪麗安:你是這樣說的,一字不差:我不關心靈魂的痛苦,所以别來找我訴苦。但是如果你需要精神上的手淫,我可以給你介紹一個出色的江湖郎中,或是一位牧師,現在這是很時興的。

伊薩克:我是那樣說的嗎?

瑪麗安:你是相當固執己見的,爸爸,如果非靠你養活不可的話,那将是很可怕的。

伊薩克:就算是這樣吧。好,我說真心話,我是很高興有你在家裡的。

瑪麗安:象一隻貓。

伊薩克:貓也罷,人也罷,都一樣。你是一個出色的年輕女人,我很遺憾你不喜歡我。

瑪麗安:我沒有不喜歡你。

伊薩克:噢。

瑪麗安:我為你難過。

她的奇怪聲調和語無倫次使我差點兒笑出聲來。她倒自己笑了,這稍稍緩和了一下氣氛。

伊薩克:我真想告訴你我今天早晨做了一個夢。

瑪麗安:我對夢不那麼有興趣。

伊薩克:是啊,也許沒有。

從伊薩克的神情上看,他似乎被瑪麗安平靜卻激烈的坦白傷害,至少情緒有所起伏;他試圖用自己的死亡之夢拉近距離或博取共情卻遭到拒絕。随之而來的第二個夢,是伊薩克在為自己與下一代的冷漠尋求解釋,還是單純為了安撫内心的波動?但可以肯定,這個夢境的撫慰性不會勝過其具有沖擊力或傷害性的(揭示,抑或編造的)直陳效果。伊薩克作為做夢者卻被擺在“被告知”的位置上,被排除在夢的情節之外。

夢境3:作為死亡審判的孤獨

令我們欣喜的是,伊薩克終于成為了夢中人,他被薩拉看見,展開了對話。但在這段場景中,鏡子是不可或缺的關鍵要素。與二人的對切鏡頭同步的,是薩拉一再強調的“認清現實”:現實是不隻是風燭殘年的老者與青蔥少女之間的不可能,而是“因為你不能面對現實”,那段50年前的愛情注定不可能有結果,因為兩人根本不屬于同一個世界——與第二個夢境中的猶豫相比,薩拉的态度發生了明顯的轉變。

莎拉:聽我說,我要和你哥哥西格弗裡德結婚。我們之間的愛情幾乎是遊戲一場。現在照照你的臉。笑一笑!沒錯,你笑啦。

伊薩克:但内心隐隐作痛。

莎拉:你作為榮譽教授,應當知道痛的原因。但是你并不了解。你知識淵博但不是無所不知。

「劇本版:

莎拉:現在你聽着,我打算同你哥哥西格弗裡德結婚啦。我們相愛着,這完全象一場比賽。現在照照你的臉。笑一笑!好啦,現在你笑啦。

伊薩克:這太傷人啦。

莎拉:你,一個名譽教授,應當知道為什麼傷人。但是你不懂。因為你哪怕一肚子學問,但你實際上什麼也不懂。」

與薩拉對話的人是誰?是50年前的伊薩克還是現在的伊薩克?兩者皆是。在薩拉的眼中伊薩克沒有變過,他始終是一個遙遠、不可及的存在,學識淵博但不近人情,智力出衆卻心理幼稚(薩拉讓伊薩克笑一笑,這個動作仿佛就是大姐姐在逗孩子開心)。

在鏡頭語言上,雖然有服務于對話的正反打鏡頭,但是伊薩克隻能以鏡像的方式和薩拉共享空間:鏡像中衰老的伊薩克和鏡框外年輕的薩拉,夢的創造者反而成為更不真實的一方。他從不 了解自己,甚至看不見自己,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的自己;他隻能被告知自己在薩拉眼中如何存在。在整組鏡頭中,鏡面正對觀衆,但我們完全沒有和伊薩克的目光交彙過:事實上伊薩克從未直視鏡子,他的目光鎖定在薩拉身上;隻有一次(就在引文之前),薩拉要求他好好看看自己,伊薩克卻被鏡子的反光閃到眼睛,眨着眼應付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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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們似乎可以确認的是,伊薩克在母親身上看見了(自己的)冷漠和死亡之臨近,而瑪麗安作為目擊證人在第三個夢境之後确認了這一點(筆者犯懶,略去了對瑪麗安的分析;但瑪麗安實際上是非常重要的角色,她與埃瓦爾德和伊薩克之間交錯且有變奏的三角關系是伊薩克得以實現自我“救贖”的前提;從某種意義上,她同時占據了薩拉和母親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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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伯格曼創作《野草莓》時,《第七封印》遭受評論界的諸多質疑,而他的這次創作帶着濃厚的宗教救贖色彩:做你所能做的,為了上帝。這樣的語句同自我質疑反複在《筆記》中出現。的确可以說,伊薩克與伯格曼本人在很大程度上同構。但他們分别在影片内外實現了自我“救贖”嗎?

在抛出這個問題作結的同時,筆者還要補充兩個可以繼續分析的點:

1)伊薩克與薩拉’和兩個年輕人的關系:筆者認為,兩個年輕人代表了伊薩克不可解的自我分裂,三個年輕人則共同構成了“想象性解決”的另一種可能。

2)女性形象的重影:伊薩克的母親、妻子、管家與薩拉之間的關系是相互重疊又有所不同的(男性角色也是同理),女性在伊薩克“自我”的建構(失敗)中扮演着極其重要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