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說唱巅峰對決》這檔節目終于在本周的第九期迎來了爆發——
8首歌,無論是4首團隊改編,還是4首隊長solo,無一例外都送出了極高質量的表演。
尤其是王以太、艾熱(《Pay Right Now》拿出來就是殺瘋,樂隊的加持為插入狗哥hook段落做了完美的銜接)、楊和蘇(唱出了他的真心,真誠且熱忱,空拍秀技術,小男孩的出場升華了主題,很完美的show)、GAI(富有民族和地域色彩的生命力,截至目前我最喜歡的GAI的一場)和熱狗(本文的主角,後面詳細說),每一位都如本期的MVP一般。
但在今天,這篇第九期的reaction中,我卻不太想按照以前的方式“雨露均沾”了,因為我覺得當一首歌對我的觸動足夠大,我就應該用專門的一篇文章來記述它(因此摻雜了很多主觀色彩和個人經曆,提前告知)——
當狗哥的依舊沒逃脫改詞命運的《髒藝術家》唱完,我覺得“這首歌”出現了。
如果你問我,這樣一檔節目播出之後,到底能為我們留下什麼?
如果你問我,憑什麼這樣一幫人組成的節目就能叫做“巅峰對決”?
那我會建議你把這期節目再看一遍,把狗哥這首《髒藝術家》再聽一遍,把陪着那些rapper們留下的眼淚,再流一遍。
《中國說唱巅峰對決》,有這一期,就值了。
而“巅峰對決(第九期)”,有這一首,也值了。
聊到熱狗,《九局下半》幾乎是繞不開的一個話題,因為這是熱狗在極早期作品中就實現的自我反思,它映射着年輕時選擇走上這條路的姚中仁,心中的困惑與迷茫。
所以這首《髒藝術家》,也被很多朋友們看作是《九局下半》在多年後的延伸版,很像是“老夫子全壘打,安打安打全壘打”在多年後的現實生活中的演繹。
但我覺得,狗哥其實有一首相對沒有那麼火的歌,與《髒藝術家》在表達的意義上更加契合。
沒錯,《他們覺得》。
2008年,狗哥在他事業最如日中天(《Wake Up》拿下金曲獎後,第二張專輯《差不多先生》也在年底問世)的時刻,也是他步入而立之年的時刻,絲毫不收斂他略顯狂放的個性——
“他噓我就噓我吧,繼續開我汽水吧,我招牌讓他砸,我讓他罵,我壓根兒都不會怕,我樂于當那個箭靶”。
無所畏懼地講着實話,不低頭、不妥協、不屈服,那是一個還沒有那麼多審核阻力的時代,也是互聯網上人人都很真誠也敢于各抒己見的時代,亦是一個“帶節奏”、“扣帽子”、“搞對立”、“站在道德制高點審判”還沒有這麼常見的時代。
時間轉瞬即逝,不知不覺就到了2022,此時的狗哥已經經曆了流量的侵蝕,也為了堅持心底的Hiphop說過言不由衷的話。
但從《廢物》到《姚中二》,我們分明可以看到,40歲後的熱狗竟激發出了不亞于年輕時的創作欲望與表達力,并在作品的立意方面融入了更多面、也更真實的“色彩”。
所以他在“中國說唱巅峰對決”的舞台上,唱響了一曲《髒藝術家》。
而聊這首歌所避不開的,一定是那個“髒”字,在我看來,我們可以粗略地将之分為兩層含義來看待。
第一層的“髒”,就是很簡單的字面意思,即說唱歌曲所廣被大衆诟病的核心點——“髒話”。
對于髒話,我始終秉持着一個不變的觀點——它不必須,但很必要(從情緒和動機來看,無謂的謾罵和用類似“CNMGB”來押韻自然還是不可取的低級趣味)。
XZT曾說“髒話的背後是真實的揭露,跟上這節奏和生活邂逅”,我認為已經表達的非常精确,因為“真實的髒話”永遠比被認可的“善意的謊言”幹淨一千倍。
“我也想要誠實,可是他們卻不喜歡聽實話”,狗哥的這句詞簡單直白,卻在這“最好也最壞”的時代裡一語中的。
而第二層的“髒”,我認為是一種當下的“環境與表達所交相編制”而出的景象。
說唱文化從進入中國開始,幾乎就沒有逃出過“刻闆印象”的制裁,如“髒話連篇”、“Gang”、“學曆低才玩”、“沒素質聚集地”、“滿嘴是錢和妞兒”...我們早已見怪不怪了。
可偏偏現在又興起了另外一股風浪,營造了一個“彩虹變成黑色的,可能隻需要你一句話”的病态環境。
明明隻要你在做“表達”,就注定會引來争議和誤解,更何況我們本來就已經有很多的東西不能說、不能表達,國内的rapper們也本就是在戴着腳鐐跳舞了。
所以狗哥在副歌的最後一句唱道,“想做有史上牛屎上,最香的一束花”,“牛屎”映照着中文說唱目前所處的環境,而“花”則就是無數rapper們所追求的藝術。
可“髒藝術家”要面臨的,除了自然生長沾染的“髒”以外,還有那些被砸在身上的“髒油彩”——
那些因為真實想法的表達而引起的争議、謾罵、惡評、嘲諷、譏笑與不理解。
可說唱音樂的表達,以及每一個人對理想的追逐(一句“敬你們”你就明白,熱狗這首歌并不止唱給業内的rapper,也唱給了所有為夢想、為生活正努力拼搏的人),本就應該是義無反顧的,對麼?
所以當熱狗從被顔料“群毆”的圍剿中掙脫而出,再次喊出那句“我想要當藝術家,當藝術家”的時候,你越是熱愛這種音樂、向往這個文化,你越是在生活中被迫委曲求全地走過彎路,你就越難以不被觸動。
就像有時候我們明知道寫一篇争議性話題的文章會被罵,但最終還是寫了;
就像有時候我們明知道有些話發出去,會給自己的賬号帶來禁言的風險,但最終也還是發了;
就像有時候我們明知道自己放棄了更容易得到的物質滿足,而選擇了布滿荊棘的小道,但我們最終也還是堅持地走下去了。
畢竟,隻要我們正踏在向目标正确前進的道路上,那麼哪怕先倒退幾步或繞幾個彎又如何呢?
畢竟,隻要我們在傳達最真實的聲音,傳遞最有溫度的力量,那當一個“髒藝術家”又如何呢?
那一刻站在舞台上的熱狗,散發出了一種“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氣魄!
也正是這刹那間,就像TT突然看着狗哥的背影恍惚一樣,我的腦海中也突然閃過了一道閃電——
是啊,這個叫姚中仁的男人,在已經步入中年“愛做飯的年紀”後,還如同15年前在歌詞裡意氣風發般寫到的一樣,依然站在中文說唱的風口浪尖之下,用老大哥的姿态與身軀,替年輕的rapper們喊出那份對勇敢與真實的向往,替屏幕前的我們喊出了那份不甘磨滅的堅持。
當狗哥撕開那面髒亂不堪的草紙,露出自己的肖像之時,盡管背景音樂已經歸于沉寂,我卻仿佛聽到了他在《他們覺得》中,不斷重複的那句呐喊——
“所有冷嘲熱諷都随他說,有種信念在我心中”。
謝謝你啊狗哥,這個讓我從12歲聽到26歲(期待聽到30歲、40歲)的老男人,這個讓節目裡的胖别和電腦前的我都不禁落淚的“髒藝術家”。
PS:從2008到2022,從“U can’t stop the flow,是我的誰都拿不走,把我嘴巴縫起來了我還有頭,把我頭和手都拿走,我還有我的朋友,越來越多的熱狗,越來越多的饒舌歌手”到“敬後台所有兄弟姐妹,敬所有rapper”。
我想,在被那些受他影響而愛上說唱的rapper們,那些有能力接棒的“髒藝術家們”,争相擁抱着的那一刻,狗哥的内心,也是開心且驕傲的吧~
“就算查無此人,也活在你的記憶裡”
整首《髒藝術家》,如果隻能挑選一句最喜歡的歌詞,我會選這一句——
“就算查無此人,也活在你的記憶裡”。
這一句,已經超脫了用“punchline”所能涵蓋的内容;
這一句,唱出了中文說唱發展史中被“隐藏”的力量。
而此時的我,想分享一個很私人化的生活切片,也是由這句詞所喚醒出的記憶切片——
2021年10月23日晚,北京朝陽區,Chao Hotel頂層俱樂部。
我一邊喝着吧台調制的雞尾酒,一邊看着GALI的小型演出,身邊是一幫從穿着看上去就很輕奢的潮流達人——多虧了GALI提供的說唱氛圍,才讓我沒顯得與整個頂層的氣場格格不入。
所以等他唱完,我就也離開了。
坐進樓下停着的Benz,旁邊是大學四年最好的兄弟,也是忙于各自工作與生活後,再受疫情限制影響,很久沒見面的兄弟。
我們一起在三裡屯打了午夜場的台球,然後坐在路邊的車裡聊着最近的煩憂與成就,再之後是開着窗感受着冷冽風聲的一腳油門,從朝陽沖回了我們的hood。
在這30公裡的路上,我們聽并跟着唱的歌,不是我在網易雲循環最多的POLO G、Juice WRLD、Tyla Yaweh,也不是我現階段最愛的GALI、王以太、楊和蘇。
而是In3、爽子、MC HOTDOG,那些在最開始陪伴着我們的名字,那些在2022年的現在,逐漸變成“活在記憶裡”的名字。
最前面那位,已經是很多00後、05後感到陌生的名字,也的确,他們最新一次“活躍”在頂流媒體還是因為老陳在春晚吹響了單簧管;
中間那位倒是在去年年底發了新專《上岸》,可他在“GOFLEX”上表達新專初衷時卻是這麼說的——
“因為我老聽到有一種聲音,說我不會這個(說唱),所以我就借這張專輯告訴告訴你我會不會”。
而最後這一位,看起來目前名氣依然響亮的這一位,卻也正在被彈幕、評論中的“倚老賣老”、“老一套”、“玩情懷”淹沒着,且越來越少的年輕人願意去聽他以前的那些作品,反倒是被夾子音帶火的《MC來了》成了他最火的抖音爆款...
于是乎,當新潮的技術,更多元化的曲風,以及所謂“更時尚”、“更流行”的vibe侵占了市場的大多數,那些陪我這一代(95後)認識說唱的rapper們,真的正在慢慢變得或主動、或被動地“查無此人”了起來。
可明明陪兄弟肆無忌憚唱着的那一瞬間,我感到了自大學畢業後,前所未有的舒暢與通透,仿佛在那一刹時間真的被暫停了,我可以不考慮工作,不考慮日常瑣碎,不考慮那些躲不掉的爛事兒帶來的焦慮——
隻躲在這枚短暫的“蝸牛殼”裡,回憶青春時期最單純的快樂,以及那些或完成、或錯過的,對未來的憧憬。
所以,當我聽完《髒藝術家》之後,我突然明白了為什麼很多更年輕的朋友已經開始對熱狗“無感”,他們不明白這個老男人的歌兒到底感動了我們什麼。
就像我一位同事曾在看完“24進18”後跟我說,老舅情商是真高啊,還“感謝狗哥的諄諄教誨”,熱狗能教會他什麼啊。
我想,他大概此刻還不能理解老舅所言的含義;
就像這一期,他也不會明白為何老舅會在舞台上失态痛哭一般。
因為情感上的共鳴,終究是過程帶來的結果。
我總是把電影、音樂、文字、遊戲和體育,視作我生命中不可或缺五大要素,它們讓我時常感到一絲幸運,幸運自己活在了一個可以輕松獲取信息的時代,活在了一個能聽到“熱狗、蛋堡、小老虎們”的時代,以及活在了一個真正有他們來陪伴自己成長的時代。
“從來沒有忘記,饒舌音樂帶給我的感動”,這是熱狗在《安可》中唱到的第一句詞,也是每一位熱愛中文說唱的朋友們都能産生共鳴的情緒。
所以熱狗讓我哭了,也讓很多有同樣感觸的朋友們哭了,亦讓無數Hiphop文化的從業者、同行者、締造者們,哭了。
PS:在狗哥走到舞台中心被砸之前,唱的最後一句,是“敬藝術家們,Do you remember me”。
怎麼會不記得呢,那是我們這一代人最開始愛上中文說唱的時刻啊;
怎麼會不記得呢,那些經典永遠會留在你我的記憶深處,随時随地,等待着我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