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個半小時,中場休息10分鐘。

在這部紀錄性電影散文中,影像與畫外音似乎分别屬于兩個完全不同的體系,固守着各自的組織邏輯。兩個系統時而交彙,但大多數時候影像所呈現的時空的匿名性、主體的消融與畫外音所強調的曆史事件的具體性、信件的具名性之間的背離持續揭示着記憶的幽靈屬性。記憶總是不穩定的、不連貫的,充滿着無數的空隙、孔洞、迂回、塗改。因此與其說這部電影是對具體的東德曆史的召喚,不如說是對記憶本身的流放與驅逐。

電影的第一章和第二章集中呈現了二戰時祖母所在的維也納猶太家族在移送過程中留下的書面記錄,從而展現着一種有形而可觸摸的痛苦。這些按照時間順序排列的書信提及了具體的時間、地點與事件,任何閱讀它們的人都可以輕易地勾勒出這一家從女兒出嫁再到被移送波蘭的完整遭遇。在這個片段中,家族的曆史(以及對這段曆史的記憶)是線性的、具體的、可感的,因為它擁有紙張這一傳統的物質載體,從而可以被整理、歸類、存檔。

與之相對的是影片第三章到第五章對戰後的東德生活的描繪,對像Heise的父親這樣的知識分子來說,那是一種持續不斷地無形的精神折磨。“國家隻是支配的工具,而我們唯一能做的就隻有誠實。”

在這一部分,影片所引用的材料不再局限于書面信件,還包括了不少錄音、廣播、膠片、政論、學術讨論、詩歌等材料。這些材料中的回憶時常沒有特定的指向,人物關系隻有一個大概,事件模糊不清,材料與材料之間也不再遵循線性時間關系。即使在最私人的信件中也充滿着各種語焉不詳、指代不明的表述方式,這無疑跟Heise家被監視的處境有關。主觀的記憶代替了客觀的曆史,而線性的時間則逐漸被蒙太奇閃回、先将來時的死亡預言所取代。生活本身變成了永恒的悔恨與無望的等待。

影片第五章引用了Heiner Müller在柏林牆倒塌之後對自由市場、消費文化、民主主義運動的反思,他還提到了在巴黎觀看戈達爾的《周末》時的回憶。1967年上映的《周末》是戈達爾在五月風暴之前的最後一部作品,全片充滿着對後消費主義、暴力、階級、種族、性别、殖民問題的碎片化思考,那是一部沒有出口的電影,《周末》的結尾對人類文明“返祖“的描繪也是一種對未來的最可怕的想像。

Heiner Müller的文章揭示了在兩德統一之後新左派們所經曆的巨大的撕裂感和不适感,由于政治理想失敗而深陷失落、迷茫的情緒,乃至于感到深深的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