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駛我的車》是日本新生代導演濱口龍介于2021年的作品,一舉奪得奧斯卡最佳外語片與戛納最佳編劇、費比西獎,并包攬其餘諸多大獎。此片改編自村上春樹同名小說,探讨了關于愛、自我、生存等主題。本文将從改編角度入手,具體分析濱口龍介是如何将村上春樹、契诃夫和自己的藝術追求處理在一部作品中。
一、村上春樹
村上的原著是影片主要的故事來源,在影片開頭也用字幕說明:原作 村上春樹著“駕駛我的車”(文藝春秋刊“沒有女人的男人們”收錄)。在原著中,劇情為:家福因視力障礙出車禍,被吊銷駕駛證。修理廠的熟人向家福推薦了司機渡利。在一次車程中,家福回憶死去的妻子和情夫高槻的往事,在渡利的傾聽下,家福發現了以往未察覺的内心。
因篇幅所限,與原著相比,電影厚重的多。增加了劇情,從回憶變為順叙,把家福從迷茫到和解的過程原本地展現出來。此外,濱口在電影裡加入了更多細節。例如,電影中很重要的一處設定:家福在車内聽妻子錄的《萬尼亞舅舅》錄音帶,在小說中則隻有寥寥幾筆的描寫,并且不是妻子所錄。濱口的此處改編極為恰當,因為文學和電影載體的不同,電影若隻将小說的設定照搬,則在視聽的藝術性上有所欠缺。而濱口的改編,不僅使妻子的聲音從頭到尾貫徹始終,形式上一直提醒着觀衆和劇中人家福;同時《萬尼亞舅舅》的台詞,在内容上,準确表述了家福的心境,從而将家福與萬尼亞從形式上與内容上完美結合起來。
在結尾的處理上,電影也顯得更有沖擊力。原著中,村上春樹對于家福的變化幾乎沒有直接的描寫,而是在平常中結尾。而在電影中,家福在雪地裡和渡利緊緊擁抱,不僅展現出了父女般的親密關系來(與前文多處提示對應),而且也将兩個人相互救贖的結局有力地表達出來。
此外,原著中,主角隻是家福一人,通過家福的講述與回憶來構成劇情;渡利和高槻則更像是配角,雖然在劇情中占有比較重要的地位,但簡單帶過的人物背景,和幾乎沒有轉變的人物性格,使得人物形象仍顯單薄。濱口則将兩人加入進家福的主線劇情中,通過排演話劇,展現兩人得到自我和解的過程,産生了動人的人物弧光。與原著相比,電影用三個人共同表現主題,使電影更具厚度。同時,排演話劇這個主線的設計,也将主角們和《萬尼亞舅舅》深度聯系起來。
二、萬尼亞
在原著中,《萬尼亞舅舅》隻是一個簡單的引用,除了把渡利與索尼娅對應起來以外,更像是一個細節上的設用,這是村上在作品中慣用的手法。而在影片裡,濱口把《萬尼亞舅舅》提高到主線的地位,使得《萬尼亞舅舅》與電影構成了相互交織的藝術效果。
在影片中,人物直接評價了這部戲劇作品:“自然發生的魔力”“契诃夫會拽出真實的自己”。濱口借戲劇排演,念台詞等劇情來表現高槻和家福兩人的心境。萬尼亞出演的成功與否,,是兩人“真實自己”的回歸與否。從這一點來看,兩人就與萬尼亞有了深度對應,這是村上原著中完全忽略的一點。濱口讓《萬尼亞舅舅》貫徹影片始終,這就使得影片裡加入了契诃夫文本的力量,讓觀衆看起來信息量更加巨大。而對于讀過《萬尼亞舅舅》的觀衆來說,會得到電影和原文本兩者疊加的感覺體驗。
除文本上的引用,濱口對于影片中話劇演出也做了一定反常規的改編。在電影中,家福作為話劇導演,采用了多語言的形式來呈現《萬尼亞舅舅》。這樣的方式不僅形式新穎,從結尾來看,也取得了成功——用手語來表演《萬尼亞舅舅》中最經典也是最具有感染力的結尾對白,這讓原本就精彩的橋段變得更加具有戲劇張力,是濱口匠心獨運的處理。
三、濱口龍介
電影中,“前世是七鰓鳗的女孩”這一重要情節,在原著中毫無關聯。但這一情節也并非濱口原創,而是來自前文所提到的短篇小說集《沒有女人的男人們》中的另一篇短篇小說《雪哈拉莎德》。
濱口将另一個無關的設定搬入電影,顯然是有意為之。此處不讨論七鰓鳗的意象含義,僅從情節上來說,濱口的處理,在豐富劇情合理性上有重要的作用。
原著中,關于妻子的出軌,家福明确地說:為轉移失去孩子的痛苦,兩人“貪婪“地工作,妻子在這時開始與其他男人發生關系。然而,如果放在三個小時的電影中,這樣的理由顯得不夠有說服力。對于家福來說,對于妻子出軌的不解和對于情夫的嫉妒,是家福兩年後(原著十年後)仍在心中的症結所在。濱口為妻子增加了一層外衣——性愛之後講故事的設定。這樣一來,不僅使妻子的行為更具有主觀意識而更加合理,也為後文高槻補充“七鰓鳗”的故事作了伏筆——因為家福所聽到的是未完結的故事。同時,“七鰓鳗”的故事也隐喻着講述者妻子自己:結尾女孩為了得到懲罰,在監控下一遍遍說着“我殺了他”。這也許解釋了高槻的那句“她想讓你發現她出軌”的推測——正是因為出軌的罪惡感,妻子才會大膽地把情夫帶回家,其目的也是想讓家福發現并讓自己得到懲罰。
四、總結
濱口龍介通過三個不同文本的疊加,使電影表現出複雜的信息量和情感。而對于如何結合三者,濱口作了大量的細節處理,讓整部作品雕琢工整,得到了應有的藝術效果。
PS:影評作業。。順便搬到豆瓣來好了
公衆号:鴿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