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孝賢在拍《刺客聶隐娘》的時候,應該沒有考慮過觀衆友好度這件事。
冗長的長鏡頭和空鏡,以及角色在固定機位裡長時間一動不動,從頭到尾都沒有幾句台詞,有的還盡是偏古文的台詞。
這樣的鏡頭語言和台詞設計,要是不靜下心來很難坐的住,觀衆對其天然抗拒,看一部電影如果做的前戲太多,思考太多,是很累人的。
一旦電影讓觀衆累了,觀衆自然就抛棄了電影,所以《刺客聶隐娘》的口碑不高,票房不佳都在情理之中。
侯孝賢拍《刺客聶隐娘》時,把自己當成了看電影的觀衆,而普通觀衆是不具備侯孝賢這麼高超的審美和文學素養的,不喜歡便油然而生。
此外,看《刺客聶隐娘》之初,本以為侯導會将一個老派的刺客故事拍出新派武俠的韻味。
可是看完之後才知,他根本沒想講故事,隻是一個簡單的刺客由殺人到放棄的劇情,中間融進了魏博内部之争,以及與朝廷的暗流湧動,其他部分全用視聽藝術來填充。
沒什麼戲劇沖突,沒什麼情緒波瀾,隻是平鋪直叙的娓娓道來,如涓涓細流一般,很柔、很輕,很招瞌睡蟲,再加上電影大部分畫面都是比較昏暗、陰沉,睡意不請自來。
暫且抛開鏡頭、台詞、故事不顧,侯孝賢也沒有給觀衆欣賞演員表演的機會。
全片多數的中景、全景和遠景,演員都處在離鏡頭比較遠的地方,輔以極淡的光線,别說演員臉上的表情看不清,就連他們做得動作都不一定看得到。
表演一般就講究個聲台形表,可這四樣,哪一樣都無法讓觀衆共情,對《刺客聶隐娘》的拒絕又加深了一層。
既然《刺客聶隐娘》有諸多不好,為什麼還能讓侯孝賢獲得戛納最佳導演呢?全在于視聽語言。
電影不隻是講故事,也是鏡頭、構圖、色彩、哲學的藝術,侯孝賢在《刺客聶隐娘》中做到了後者。
電影将水墨畫獨有的清秀、淡雅的藝術風格和表現形式相融合,使影片呈現出一種詩意的美,伴随着悠揚的古琴和鼓聲,把觀衆帶進一個優美抒情的水墨畫世界。
随着水墨在電影中自然渲染,一個個場景就是一幅幅出色的水墨畫,渾然天成,格調清新、灑脫、空靈、飄逸、虛中有實、實中帶虛,将中國詩畫的意境和筆墨情趣融進了每一個畫面裡,以景抒情、情景交融。
尤其是關于“神”、“韻”二字的诠釋更是彰顯大師風範,這種神韻不是将傳統的中國元素簡單的排列組合,而是一種将中國傳統美術、音樂、戲曲、美學等藝術融為一體的藝術風格。
《刺客聶隐娘》中的視聽藝術,用一首詩便可概括,“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
侯孝賢用他的視聽藝術做到了前四句,演員和故事隻是來走過場的,即使沒有他們,《刺客聶隐娘》也是一道美學盛宴,這就是《刺客聶隐娘》的厲害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