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寒冬擁抱你》是我看過的第三部薛曉路導演的作品。這部電影依然延續了她作品中一以貫之的明顯的女性導演特質——細膩,從容,充滿細節的精緻。

這部影片取材于那年冬天突然爆發并迅速大範圍蔓延的疫情,風暴的中心是武漢,牽動着的,卻是全民共同記憶。在這場突如其來的災禍中,沒有一個人可以獨善其身。無論是否被病毒感染,那個寒冷、清寂、隔絕又傷感的嚴冬,都是令人窒息的回憶。一開始,導演就調動了全部視聽元素來營造這種窒息感——清冷的影調、緩慢移動的航拍鏡頭、對環境聲的特殊處理、新聞音頻資料的使用……全都服務于叙事的鋪陳和真實感的營造。無疑,這一切努力都是成功的,作為一名普通觀衆,在開篇不到五分鐘的時間裡,我就已經忍不住淚目了。

當然,即使嚴冬冷酷、疫情嚴峻,也敵不過愛和慈悲催生出的勇氣和希望。于是,随着情節推進、主要人物陸續出場、人物關系層層展開,影調也逐漸變得明亮和溫暖起來——這種細微的變化對觀者有着潤物無聲的影響力。在逐漸轉變的影調中,我們看到像勇哥和武哥這樣熱心腸的志願者,看到像詠琴奶奶和曉曉這樣甘于奉獻的醫護人員,還看到像葉子揚老師這樣熱愛生活、永遠心懷慈悲和善意的普通人……他們每個人的靈魂裡,都藏着一個春天,讓我們相信——寒冬過後必有暖春、逆境之中總能望見希望。

片中出現的角色大多都在現實中有原型,司機、快遞小哥、醫生、護士、教師、學生、超市老闆、廚師、導遊……他們,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也是支撐社會生活正常運轉最基本的單元,彼此關聯,彼此影響,像一張無邊的大網,沒有誰可以獨自生活在這世間。而導演也通過對演員和場景的調度傳達了這個信息——詠琴奶奶在去醫院的路上看見了雨中緊緊相擁的超市老闆夫婦,超市老闆又在車上看見雖然淋着雨但滿心歡喜的武哥——每一組人物的故事都相對獨立,各有各的悲喜,但又有着宿命般的交集,這樣的設計,在疫情肆虐、各方守望相助的背景下就顯得極耐尋味。

影片結尾,春暖花開,武漢解封。勇哥結束志願者的工作,回家和家人團聚;武哥穿着裙子徘徊在鹦鹉洲大橋上等待一個不知結局的約會;爺爺和奶奶像每一對熱戀中的人那樣享受愛的甜蜜。新的生命已經孕育,而有的人,也永遠留在了那個冬季。葉老師終究沒能敵過他大腦中的那個“定時炸彈”,在節拍器永不休止的節律中,化作無盡宇宙中的一顆星辰。但他又以捐獻器官的方式成全了他人。旅人不停,葉子揚的生命旅途因他的愛與慈悲得以延續,這樣的結局令人心碎又覺美好,無論何時想起,都會無限唏噓和動容。當歌聲響起:“才明白生與死之間并沒有想象中遙遠,來不及說的話,已消失不見……”我再一次淚流滿面。

感謝台前幕後的每一個人,我們需要這樣一部作品來記住那個令人措手不及的冬天,記住我們真實的感動和反思,記住人之渺小和愛之偉力,記住所有的“習以為常”實際上都是“得之不易”。